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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盟的佛寺众多,然以朝宗寺为首,取万佛朝宗之意,能够入内修习就已经可以称之为一桩美谈,更遑论能够成为其中的弟子。
在联盟普遍寿命达到五百的今天,朝宗寺内修习的和尚,更是人人能够达到一千以上,虽说修习到更高境界的高僧已经不再面世,可这件事情到底不是传闻。
若非朝宗寺收徒实在苛刻无比,只怕想要进去的人数比现在要多上十倍。
清雅的厢房,郁郁葱葱的苗圃,终年不散的檀香的味道,还有不时响起的钟声和隐隐约约传来的念经的声音。
这一切对于慧真来说,熟悉的仿佛还像是在昨天。
只是看着匆匆而过的小沙弥,他习惯性的想要合掌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穿的不是那身宽敞的袈裟,而是跟香客们一样的衣服。
“慧真师叔,住持请您这边请,”小沙弥忍着眼中的讶异,给站在佛堂中间的慧真带路。
一路上倒没有指指点点,朝宗寺的和尚,最过硬的就是心理素质,或许,除了他。
只不过或许是他自己的心理作用,总觉得别人在看着他,讨论着,想要知道他这个一心向佛的人,为何转眼间就能还俗,告别过去告别的那样彻底。
“师兄,”慧真在摆放的蒲团上跪下,看着那本在敲着木鱼的和尚,不知为何有些羞愧。
那敲着木鱼的人并未停下,似乎没有察觉他的到来一般,不急不慢的敲击着,一直到将一篇佛经念完,才缓慢的转过身来。
他长的极为的年轻,凤眼斜飞,眉如墨画,若是生在凡尘俗世,不知道要引来多少女子的爱慕追求,只可惜,师兄的佛心比他来说,坚定了不知道多少倍。
他只堪堪修成了佛身,师兄却已经修出了佛果舍利,是他远远所不能及的。
凤眼微垂,双目中带着慈悲的同时,还带着一分威严,让人联想到那万人跪拜的佛祖,慈悲又不敢亵渎。
“慧真,你回来了,”他缓缓的开口道,声音不悲不喜,低沉的嗓音中察觉不出丝毫的情绪来。
“师兄,我犯了错,请您责罚,”慧真俯身下去,内心的惭愧不断的涌了出来。
师兄说是师兄,却比师父对他更为亲近,若非幼时被他从山野间捡回,悉心教导,又哪里有如今的慧真,可他到底辜负了师门,辜负了师兄。
“何错之有?”慧空微微收缩了一下眼睫道“你且说来。”
慧真并未起身,只一一说来自己的犯戒,色戒,酒戒……他坠入尘世,又心安理得的沉迷其中,哪里还配做一个和尚。
“所以,你想还俗?去对那个向导负责任?”慧空指尖微动,到底忍住了将这个他从小养大的孩子扶起的欲/望,不过是出门一趟,却果然应了师父的批命么?
慧真羞愧却又坚定的点了点头“是我对他不敬,必须负责,请师兄成全。”
“这样也好,”慧空一颗又一颗的转着手中的佛珠“师父在时常说,入世才能出世,你自小在佛门清净之地长大,没有见过外面的繁华世界,受不住诱惑也是情理之中的,你既尘缘未了,又一心离开,我自然也要随了你的愿,佛祖座下,只留甘心侍奉者。”
“是,弟子谨记,”慧真合掌,看向他身后的佛祖,再次三叩九拜,起身时,已经泪流满面。
“有功则赏,有过必罚,功过不相抵,”慧空拿起一旁粗布的帕子给他擦干了眼泪,起身扶他起来道“犯错就是犯错,你且去佛堂跪上一个月,抄习经书百遍,供奉佛前,忏悔罪过后,再行离去。”
对于他说的话,慧真自然没有不遵从的,况且,就他自己而言,即使脱离此处,又怎么会没有丝毫的留恋。
慧真自己下去领受惩罚了,独留那刚刚跪坐的蒲团上微微停留的余温,慧空轻轻抚过,将那蒲团放到了身侧,他只是静坐,却并未着急去敲击那木鱼,仿佛那蒲团对他有极大的吸引力一般,让他目光温柔,流连缱绻。
佛修本就跟修佛不一样,修佛者,一心向佛,甘割肉喂鹰,舍身成仁,普渡众生,不得犯一丝一毫的清规戒律,不饮酒,不肉食,不贪慕美色,方能一心向佛,而佛修,同样的不能对佛祖不敬,却以修行为上,先修佛身,再修佛果,成就舍利,破舍利而成佛心,再问鼎大道。
古早的罗汉佛就有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若是真对佛祖心存敬意,何必在乎一饮一啄。
慧空自认自己没有勘破,却也有几分的明悟,方能使修为大进,成就舍利,可是慧真却被困在了原地,看似不悲不喜,不为外物所动,实则不够坚定,不过他人轻轻一推,就能推动那看似坚定的心房。
如此,又怎么能问鼎大道。
他佛身未破,童身还在,又哪里需要对什么人负责,而这个指点慧真的人,不管他是谁,慧空都由衷的感谢他。
非入世不能出世,他亲手养大的孩子,怎么舍得放他离开。
跪在佛堂,抄习经书,每日只有粗茶淡饭,对于别人来说,本是一件枯燥的事情,对于慧真来说,却是一种享受。
就好像让在尘世中浮躁的心安静下来了一样,每抄写完一本经书,在佛前烧掉,他的心仿佛就越是静了一分。
就好像从前怕自己入了那俗尘,经受不住诱惑,变成了如今的佛留于心。
即便日后不做这和尚,他向佛之心,又有谁能挡呢。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金光乍现,层层叠叠的笼罩在佛堂之上,仿佛有万千梵音从天而降,吸引了朝宗寺所有僧人的注意力。
慧空仰头看去,一向平静的脸上露出了微笑“看来是想通了。”
“住持,这是怎么回事?”有小和尚崇拜的看着佛堂的地方,那里流露出的一丝气息,都让他们觉得舒坦不已。
“慧真成就佛果了,”慧空耐心道“让人不要去打扰。”
“是,住持,”小和尚匆匆跑去了。
凤鸣声自远方而起,慧空看着那堪堪而散的凤凰虚影,神色一动,神识追过去,不见任何人的存在,只留下那点点余威,就令他心颤不已,这世间,果然还有更加强大的存在。
而想要问鼎,他必不会孤身前行。
佛堂在三日后打开,本是一身俗世衣服进去的慧真,却身披袈裟,重新剃度了出来,比之之前,仿佛更加令人不敢亵渎。
“师兄,”慧真看着在外面静立的人道“我分明……”
“佛祖为你重披袈裟,就是原谅你了,”慧空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从今日起,要好好修习了。”
“可我……”还有人在等着。
“他已经离去了,”慧空拿来皇室给予的消息道“你并未做任何对他不敬的事情,他此举,却是指点你的迷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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