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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下楼去吧?姐姐要担心了……”
丽刚走到卧室的门口,就听见宜花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敲了门打了招呼,丽走进去,看见白小棠坐在床边上,宜花正烦恼的看着她。想必照顾人也是宜花很不擅长的事情吧。丽和她说:“你先下楼吧。我来陪她。”
宜花离开了,走的路上一步三回头。她也是相当的担心白小棠的情况。等她完全走下了楼,白小棠还是一言不发。丽看着敞开的卧室门,就走过去将门关上了。就在这时,她听见了白小棠微弱的声音:
“丽,对不起。我不想写小说了。”
丽的心中一沉,随后,有一种叫做歉意的东西慢慢涌了出来。
直到这时她才发觉,这几天她对白小棠的关心确实大大不如从前。或许是因为终于放下了八郎书店交代的任务,又多了散花歌会的事情,她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带书给白小棠看了。而且因为这一阵大家都在一起生活,人多眼杂,白小棠的创作停滞,丽也因此没怎么和她讨论她的小说。
如果让诗绪里看到白小棠此时坐在床边的孤单的背影,肯定又要对丽一阵埋怨,说丽不懂得照顾女孩子。想到这里,丽就走了过去,坐到了刚才宜花的位子上。
“确定不写了?”“……嗯。”
并没有给明确的回答,只是一声平凡的“嗯”,丽的心里已经有数了。于是她就没有继续追问,而是换了一个话题:“裴俊是怎么回事?”
“他走之前找了我。他说他知道我就是那些小说的作者,问我要不要和他一起走。我没答应他。”
丽想起来了。在这里的第一天,学生们一起玩真心话大冒险的时候,宜花说过“裴俊刚才向神秘小说的作者告白了”。这么看来,他那时居然是动真格的。真是出乎意料。
“为什么没答应呢?”
“丽要带我去帝国我都没有同意,为什么他提出来,我就要跟他走呢?……当时我是这样想的。”
白小棠的头抬了一下,又低了下去。
“那时你说你是因为舍不得你在这里的读者。但是现在,你又说要放弃写小说。”
“就算我舍不得他们又能怎样呢?这个国家已经完了。只要是想走的人都会走的!哪怕是我的读者也是一样……”
“说到底还是因为他走了吧?”
白小棠默不作声。
“起来。”
“哎?”
“起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说完这句话,丽走到了书桌的边上,把一直好好摆放在那里的恒河沙书拿了下来。
***
酒红色的小汽车在空旷的机动车道上行驶着,一路上惹来无数人的注目。丽丝毫不管这些。她的眼中只有路况和恒河沙书上的图。
白小棠惴惴不安的坐在副驾驶座上,看一眼身边的小狐狸,又看一眼压在导航仪上方那本厚厚的书,再看看挡风玻璃的一角——那里贴着一张沉睡的女人的画像,看那歪七扭八的线条,似乎是用铅笔描下来的。A·N·N·A,安娜?
“那是丽的暗恋对象哦。嘿嘿嘿。”
白小棠吓了一跳。一回头,看见身边的小狐狸正笑眯眯的看着她。难道刚才这话是狐狸说的?白小棠一下子糊涂了。
“到了。”
丽冷不丁说了这一句,就把车猛的停了下来。因为惯性的作用,没有系安全带的诗绪里直接飞了出去,以一个夸张的姿态贴到了挡风玻璃上。
眼前是玄都城的老城区。过去是有钱人家的大宅院,自从革命开始后,原本的主人都被赶跑,宅院全都被瓜分,重新分配了给好几个小家庭一起住。眼下正是午饭的时候,每个院子里公用的水龙头边上都是好几个主妇在洗菜洗碗,热闹非凡。
丽捧着恒河沙书,按照那张图上标示的方向走在前面。白小棠只能紧跟着她。为什么丽要带自己到这里来,白小棠不明白。烟囱里面冒的白气,地上横流的污水,每一样看上去都那么熟悉,但又那么陌生。自从父母离开以后,她就一直在学校里过集体生活,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家庭的感觉了。而学校又不可能让她永远的住下去。明年她就要升入三年级,说不定就要和今年的学长和学姐们一样,被派到偏远地区去“推进革命,改进思想”。到了那个时候,自己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就在白小棠胡思乱想之时,走在前面的丽停下了脚步。白小棠她这才意识到周围的光线忽然变得昏暗了——不知不觉中,她已经跟在丽的身后走进了一间房屋里。
屋里只有一个短发的陌生女人。女人看上去大概三十年纪,坐在屋里唯一的一把藤椅上,手上夹着香烟,姿势相当的迷人。让人奇怪的是,看见屋里忽然进了陌生人,她不但没有表现出一点惊讶,反而带着微笑:
“好,好。这样就是三缺一了。我们等弦儿回来。”
白小棠有些不知所措,丽却接过了话:“我们不是来找您打麻将的,只是来看看您。”
女人困惑的看看丽,又看看白小棠:“不是弦儿叫你们来的?”
“不是的。打扰您了。这是送给您的礼物。”丽说完,把一个果篮放在了矮小的茶几上——她是什么时候带上这果篮的,白小棠一点都不记得了。
白小棠打量着这名女性:五官秀丽,容光焕发,身体微微有点发福了,显得身上衣服又旧又小,打了好几处补丁,却很干净。唯一让人有点在意的是她的眼神,有点迷离飘忽,好像是在幻觉中的模样。
看着女人那异常优美的拿香烟的手势,白小棠的心中忽然起了一个猜测……但她多么希望那不是真的。
“经纪人,经纪人!”女人忽然大声喊起来,“这是怎么回事!”
就好像回应她的喊声似的,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外靠近了,接着门被用力推开了。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来者大声质问着。
此人正是国立学院学术监察队的女队长朱一江。
白小棠紧张极了,丽却很镇定:“我们只是来看望您的继母,朱洧白的妻子,阮卿老师。”
女队长的眉毛一皱:“这里不欢迎你们。请离开!”
“好的,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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