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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熊杰正在谭小苦家中酣睡被舒祥林叫醒,得知萧子玉明里按兵不动,暗地里又从城里调来庄客上后山掘墓。心里甚是恼恨,但他还是抱了一线希望:“坟墓已经掘开了吗?”
舒祥林说:“我本来想近前看个究竟,不想井口有人把守。但我在暗中待了一阵,没见着再吊土上来,估计应该是掘到底了。”
熊杰又问道:“井口有几个人把守?”
舒祥林说:“我看清了是三个人,有两个不认识,还有一个他们叫他谭小苦。”
熊杰沉思了片刻,说:“事已至此,急也没用,好在回仙人寺只有这一条道,萧子玉总归要路过这里。我想,与其主动上山,还不如就守在这里以逸待劳,当务之急是弄清楚到底有多少宝物,你带一个小兄弟上山去打探,我守在这里不动,一旦有了确切消息马上来汇报。”
舒祥林觉得这安排正合他意,遂带了一位名叫杨云志的喽啰上山去了。
天将破晓,仙人寺传来清脆悦耳的钟声,熊杰叫醒众手下起来吃饭。吃罢饭时,杨云志就回来了,熊杰于是放下饭碗把他领到屋外,杨云志报告说:“大哥,那冢墓是空的,萧子玉他们白辛苦了一场。”
熊杰一听颇为意外,问道:“会不会是萧子玉耍的花招?”
杨云志摇头:“绝对是真实的,我和军师在小客舍待了很久,那边的动静看得一清二楚——那七八个掘坟的庄客牢骚满腹,喋喋不休地骂朱子湘骗他们。”
熊杰拧紧眉毛,总觉得此事蹊跷:“萧子玉你认得吗?他是什么态度?”
杨云志说:“以前不认得,现在认得,我听到有人叫他‘局座’也有人喊他老爷,他可倒大霉了——”
“他倒什么大霉?”熊杰追问道。
“他儿子出了事,在井上被女鬼把魂吓丢,正要了空大师治疗呢,还不知道有救没救。”
熊杰不解:“不是说那井上留了三个人,怎就偏偏把萧鹏吓丢了魂呢?”
杨云志说:“是这样的——棺椁掘出来后,萧子玉和朱子湘就下井去了,上面只留下萧鹏、谭小苦和另外两个庄客。不一会儿就有女鬼的悲哭声传来,这哭声在前一天晚上就把萧鹏吓晕了,再次听到这样的声音,他还不怕。出于好奇心,他要庄客和谭小苦循着声音去看究竟,井口就剩他一个人。也就在这时,天越来越黑,女鬼的悲哭声越来越清晰,为了给自己壮胆,他就喊了几声‘谭小苦’可是却没有回应……萧鹏有点虚了,再次呼喊,仍然是没有应答,也正在这时,一个披头散发、身穿白色裙子的女鬼出现在眼前……于是萧鹏吓丢了魂,大叫几声就失去了知觉……”
熊杰似有所悟:“军师说他听到叫声,可能就是这个时候。”
杨云志点头:“正是这个时候,随后萧子玉也从井底爬上来,叫了无数遍‘谭小苦’也没有人应答。”
熊杰有点奇怪,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杨云志说:“原来谭小苦和那两个庄客离开井口后,就撞上了‘迷路鬼’,到天亮才清醒过来,回了仙人寺。”
熊杰皱眉:“有此等怪事吗?太不可思议了,萧子玉的儿子现在怎样了?”
杨云志说:“很糟糕,了空和尚正在救治,等他清醒过来就要回城里。”
熊杰叹道:“既然是一冢空墓,就没必要浪费时间,你回寺里把军师叫来,我们也准备打道回府。”
杨云志说:“军师说等萧子玉他们走后,要哥哥上去与他商量事情。”
熊杰疑惑道:“还商量什么事情?”
杨云志摇头:“不知道商量啥事,反正军师是这样吩咐我的。”
熊杰道:“估计你还没吃早饭,我们也才刚吃。”
杨云志咽着口水,跟熊杰来到厨房。饭后,熊杰派了一个人在门口望风,其他人仍在房里休息。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望风的人进屋报告说萧子玉一行下山了。熊杰来到后窗,用手指捅破窗纸,果见有十几个人,其中有两人用竹床抬着一个病人走了下来……萧子玉一行离房屋越来越近,到了约十丈远处,只见萧子玉与一个年轻人耳语,随后那年轻人就朝屋子这边走来了。熊杰猜想这个年轻人很有可能就是谭小苦,萧子玉要他回家干什么呢?熊杰正猜测时,谭小苦已在大门外喊叫了:“喂,有人在家吗?”
熊杰与杨云志耳语,杨云志于是回应道:“有人在家,请问你找哪位?”
门外停了片刻:“我叫谭小苦,是这屋的主人,你们为什么要住到我家里?”
杨云志道:“你就是房东啊,我们是远乡来仙人寺烧香求雨的灾民,你不在家,向你们的族长暂借贵宅住两个晚上。不好意思,打扰你了。”
谭小苦说:“既然跟族长说了那也一样,天下没谁顶着屋子出门,只是不要坏了家具什么的。”
杨云志说:“房东放心,我们都是吃苦人,知道钱来之不易,保证不会损坏东西——进来坐一会儿吗?”
谭小苦从门缝向屋里窥看,然后说:“不进屋了,走的时候麻烦你们还跟族长打声招呼。”
谭小苦走后,熊杰从立柜后面出来,吩咐杨云志:“你赶紧回仙人寺去,再过一个时辰如果你不下来,我就领着兄弟们上山。”
一个多时辰过去,杨云志仍然没有回来,熊杰就知道上面情况正常,舒祥林正等着他上山商量什么事情。
熊杰一行来到仙人寺已是上午,了空在大雄殿打坐念经,他刚刚打发了一拨人,如今又来了一拨人,而且个个面相凶恶,心下便知道来者不善。熊杰先给观世音菩萨上了一炷香,默祷保佑有喜事临门,然后才上前打招呼:“老和尚,我们来贵寺烧香,想借个歇脚的地方。”
“真空,真空在哪?”了空叫道。
喊声甫落,殿后闪出一个小和尚,双手合十道:“弟子在,请师父吩咐。”
了空的身子仍然纹丝不动:“领施主去客舍歇息。”
真空向熊杰双手合十:“施主有请。”转身在前面导路,至一房前从袖子里取出钥匙开锁,“舍中简陋,委屈了施主,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熊杰进入舍中,一股艾香味和汗味扑鼻而来,知道这正是萧子玉他们住过的房间,而舒祥林就住在隔壁。他向真空挥挥手:“小和尚你走吧,这里没你的事了。方便的话把我的同伴领来。”
真空道:“施主自便。”
真空走后,门外传来一声干咳,熊杰回头看时,见是杨云志,遂问:“军师呢?”
杨云志手指隔壁:“他在等你。”
熊杰来到隔壁,舒祥林把门掩上,然后一起坐在床上问道:“萧子玉走远了吗?”
熊杰回道:“应该早到家了。”
舒祥林忍不住笑道:“他这一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熊杰问道:“军师不是说有要事商量吗?夏妃墓是空的,这荒岭孤庙还有什么好事?”
舒祥林说:“我怀疑萧子玉所挖的墓只是夏妃疑冢。”
熊杰吃惊地望着舒祥林:“此话怎讲?”
舒祥林说:“了空的表现告诉了我,这两个晚上,他一直在禅房念经敲木鱼。他敲木鱼的声音急促,混乱,毫无章法。一个有道行的老和尚如果没有心事是不可能这样的。其实也不难理解,也许这仙人寺的历代方丈还承传了替夏妃守陵的义务,数百年过去,眼见坟墓就在他这一代被盗,心里自然会不安。当黎明前夕,那些掘墓人垂头丧气地回到庙里,他木鱼声立即变得平缓而有节奏。所以我敢肯定,他必定知道内情!”
熊杰说:“军师的话有一定道理,只是——他万一不肯说呢?”
舒祥林脸上露出得意的奸笑,然后与熊杰耳语,直说得熊杰连连点头。熊杰回到大客舍,见众喽啰已经横七竖八躺在连席铺上,就说:“弟兄们抓紧时间睡觉,晚上准备大干一场!”
熊杰一伙睡下后,有香客断断续续从四乡来到仙人寺,不到傍晚就都下山回家去了。真空几次来到客舍门外请熊杰他们用斋,但客舍内一片死寂,不见一人答应。天黑后,众人肚子饿,吵着要吃东西,真空领着他们来到膳房,强盗们见都是斋饭,于是破口大骂:“清汤寡水的,不见一星油荤,你们这是存心要饿死我们!”
真空劝道:“阿弥陀佛,佛门净地只有素食,请施主们将就些吧!”
杨云志骂道:“将就个鸟,你们这帮秃驴,一个个养得白白胖胖。如今却要我们吃素,这太不公平了!”
众强盗齐声附和:“对,太不公平了!”
杨云志愈发得意,叫道:“还不快拿酒肉招待大爷们,当心砸了这座破庙!”
内中一个年轻气盛的和尚忍不住了,回应道:“我们寺庙里从来没有见过你们这样的香客,这里只有素食,愿吃就吃,不愿吃拉倒。”
杨云志巴不得有人惹他,当即掀翻一张饭桌,叫道:“你好大的胆子,还敢教训我,今天不砸了这破庙就不知道马王爷三只眼!”
杨云志带了头,众强盗群起而上,便在膳堂内砸开了,寺中和尚闻讯,纷纷来到膳堂劝阻,熊杰见人来得差不多了,一声枪响,众匪拿出武器,将和尚们关在膳堂里。熊杰挥着盒子炮叫道:“不许动,谁动了先毙谁!”面对黑洞洞的枪口,和尚们哑口无声,哪里还敢动弹。
本该到了敲晚钟的时辰,坐在方丈室的了空见整个寺庙里了无生机,遂从禅床起来,也就在这时,昏暗的酥油灯下,只见白天借宿的那位黑大汉狞笑着走近,然后用枪管顶住他的太阳穴:“老和尚,送佛送到西,好事做到底,谢谢你肯借宿给我,现在再借一张嘴用用。”
了空说:“阿弥陀佛,施主差矣,宿可借,嘴乃贫僧身上之物不可借也。”
熊杰冷冷道:“我不是施主,我是熊杰,我说世上万物皆可借用——其中包括你的小命!”
了空道:“灭就是生,生就是灭,生生灭灭,贫僧的性命施主若要取走便是,勿须再还。”
熊杰耐着性子问道:“老和尚,你这寺庙里共有多少僧人?”
了空道:“出家人不打诳语,本寺共有僧众三十二位。”
熊杰认真地说:“这三十二位和尚如今都在我手里。了空师父若想死,我成全你,还让你的三十一位弟子为你殉葬!”
了空扬起白眉看了熊杰一眼:“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熊杰脸色一沉厉声道:“老子是干杀人掠货营生的,没有闲工夫听你说疯疯癫癫的话!”一挥手,两名喽啰一拥而上,架着了空就走。
膳堂中,三十一名和尚惊恐万状,当了空出现在门口,他们像找到了主心骨,齐叫道:“师父——”
随后赶来的熊杰说:“和尚们,我熊杰今天是万不得已,本想借你们师父的金口玉牙用用,说出夏妃的真身墓葬地,然后就皆大欢喜。可是你们的师父死活不开金口,还以死相胁,实在没有办法,我只能成全他,让你们都替他殉葬——到了阴间别怪我熊杰心狠手辣,这都是你们师父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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