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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三章,告别
叶澄那边心情低落，基地这边可是一派热火朝天,指挥部、医疗部、科研部这几个重要部门都是彻夜不眠,工作人员纷纷抢着做事,平日整洁干净、出入有序的房间现在简直可以用鸡飞狗跳来形容。大家像注射过十倍兴奋剂一样瞪着血丝密布的眼睛从无数资料、样本中分析和解读跟事件相关的一切情报。不论上了年纪的资深工作人员还是刚参加工作的初生牛犊都拼了命地做。
人们受够了变异次元兽的残害和威胁，得知现在出了个逆神迹舰群,又看到真神迹舰群开始逐步恢复之前的特异情况，恨不得马上就把事件彻底解决，让和平与安宁重新回归到三个国家的民众之中。
当然，这只是表面上的现象，实际上帝国与同盟国都惴惴不安。
实力代表一切，谁拳头硬,谁就是老大,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面对统一敌人的时候，三个国家可以拧到一起，但这不可能代表战后他们仍然会和平相处。
初代人类帝国的人们绝不会忘记，他们的首府纯白第一星曾经被联合国军前锋纳入射程范围，他们更不会忘记，那暂时的和平，有一部分是用旧王朝最后一代皇帝阿特雷亚的死换来的。
阿特雷亚用机甲盖亚的自爆撕开了变异次元兽的包围圈，让两军主力舰队的核心战斗力成功撤离，也顺利堵住了新人类的嘴。他是让帝国与联合国反目成仇的“深红第九星系战役”的罪魁祸首，而又是“纯白第一星战役”的功臣，他死了，才好让初代人类帝国把问题都推到他身上，从而以较为平等的身份与联合国合作。
但是深红第九星系的刻骨深仇已经埋在了新人类民众的骨血里，想一笔勾销，做梦。
变异次元兽这个威胁一旦消失，战争随时会卷土重来。
同盟国更担心这个问题。他们太弱小，完全是靠着诸神机甲才获得了表面上与另两个国家平起平坐的资格，然而很快他们就必须贡献出诸神机甲，那么他们还剩下什么可以自保的东西？
一纸和平文书？撕掉这个简直太容易了，没有什么比反悔更简单，尤其是对于强国来说。
一个零界要塞？别忘记，这东西当年还是由联合国主持设计制造的，图纸都在联合国，虽然后期经过改造，但大区域不可能发生什么变化，想针对零界要塞的心脏部位发起进攻，纯粹是信手拈来的事情。
“跟帝国合作。或者简单地说，当他们的附属国。平等这种事，不要妄想了。”桫椤捧着黑色立方体，对面是同盟国国会主席苏铁。
苏铁秀丽的眉微微皱起，但并未立即对这个谁都能想到的意见发表看法。她明白，眼下除了跟帝国合作，同盟国别无选择，问桫椤也只能得到这个答案。
实际上就算同盟选择与帝国合作，也不能保证联合国不会对他们下手。以联合国的实力，花一定程度代价踏平同盟之后，照样还能与帝国一较高下。
可除此之外还能怎么办呢？
森罗树还那么小，它的辐射范围至今没有超过森罗星周边的移民卫星，抵达最近的另外一颗可居住星球。混血人数又极少，军事力量薄弱，没有诸神机甲的庇护，他们顶多只能做到让联合国付出血的代价，可结局必然是他们的全灭。
帝国内部一些人还在闹事，迪恩他们回不去，那边只靠一些忠心耿耿的老臣，总是镇不住铁了心要造反的家伙们。帝国的奴隶制度和等级制度早已受人诟病，小皇帝尚在襁褓之中，很多事自顾不暇，站在同盟身后，也最多算是一只栩栩如生的木头老虎。
“不用太担心。”桫椤道，“萨拉丁的钱都在我这里，他留下的一些珍贵收藏品，我也知道储存在什么地方。联合国不会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团结。没有诱惑不了的人，只有不够大的诱惑。而且我们不止有钱，别的，也有。”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很连贯也似乎很平静，但苏铁就是听出了另一层意思，面色一寒：“桫椤！”
异色双瞳里藏着刻骨的痛苦，但没有半分迟疑：“已经无法适应正常生活的同胞，只能让他们为其他同胞牺牲了。借口……就用外出治疗吧，治一段时间，送一部分回去。留下的，就是‘死了’。”
自从同盟国成立，混血大批回归，流落在外的森罗族越来越少，这个拥有宇宙最美人形种族之称的造物主的宠儿，终于渐渐过上与以前一样的平静生活，只除了那些已经完全被改造成床上尤物的可怜人。他们拥有绝世的美貌和几乎不会衰老的美丽躯体，却没有灵魂。
桫椤的意思很明确，但太残忍，残忍到苏铁都不敢相信这是一个曾经从那种环境中走出来的人会说的话。
苏铁脸色僵硬，嘴唇微颤，纵使是冷漠如她也无法接受这种提议。
“现在我很庆幸不是我被负面永生意识污染……”桫椤闭上眼睛，话语艰涩，“我不可能控制得住那些可怕又疯狂的念头，我也做不到完全放下过去那些屈辱和折磨。我太害怕，被她发现我那么丑陋的一面……所以我，没有办法陪她去面对最后的一刻。是我输了，苏铁。”
苏铁一愣，反问道：“叶澄她们会出什么事？”
桫椤没有回答，自顾自又说：“我真后悔答应萨拉丁，要为这些钱付出十八年的代价。如果可以……”
“你到底什么意思——”
“去办事吧，你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要打点的事情不是几天就能处理好的。”桫椤打断苏铁，漠然道，“为了保住我这个虚伪的‘精神支柱’的形象，这事我不能插手，你比我清楚。”
“……”苏铁把后话咽回去，“祝你们平安。”说罢她主动关掉联络。
桫椤的房间里重新安静下来，他机械地取消强屏蔽，打开一个相册，封面便是一张叶澄穿着美丽礼服的自拍照，她的手指上戴着杨御用来求婚的那枚绿色戒指。
望着相册上笑盈盈的叶澄，桫椤自言自语道：“你也没有特意为我打扮过……”
来自指挥部的联络自动弹开，将叶澄的照片挤到下一页：“桫椤顾问，指挥部有新的命令，请你立即来指挥部报到。”
桫椤没有像往常那样平淡地应一声，而是默默盯了联络员几秒。他的表情明明没有任何改变，眼神似乎也跟过去一样平静无波，可联络员还是不自觉感到背后一凉，忍不住重复道：“桫椤顾问……”
“我知道了。”桫椤强行切断联络，叶澄的照片再次浮到他面前。
安静地看了一阵，桫椤关掉相册，起身离开房间。
指挥部内，三位军官们坐在上位，桫椤站在他们面前。同盟国军上将道：“我们将派蚩尤和弗雷与你一起携带提尔和玛门进入神迹舰群。根据医疗部和科研部的报告，我们推测神迹舰群内部永生意识会净化提尔和玛门，但也许并不那么顺利。你有两个任务，第一，尝试让提尔和玛门恢复正常，如果无法成功，你们三个人制服他们再带回来，切记不可损伤神迹舰群。第二，如果成功，立即归还上述四台机甲的永生意识给神迹舰群。”
桫椤道：“在神迹舰群环境中，对待负面永生意识，除了满足被污染的人的欲/望之外，应该还可以使用正面引导——科研部的观点是这样吗？”
上将回答：“是。”
桫椤略一沉思：“给我凯拉尔德过去的影像资料，越早越好，必须是他跟希尔瓦一起的。另外请让韩翎的养父母都了解现在的情况，分别对他留下一些话。”
上将不问细节，这些都是小事：“半小时后你们出发，我会把你需要的东西让人及时转交给你。”
桫椤敬礼，转身出门。
半小时后，不透明光幕拉开，三台机甲推着两台驾驶员被冰冻的机甲进入神迹舰群内部异生空间。
早在带着提尔和玛门进入这里之前，医疗部就让两台机甲的驾驶舱开始解冻，同时打开它们各自的联络，随后让驾驶舱门紧闭。
现在诸神机甲已经完全觉醒，所以神迹舰群内部的情况和之前一样，非空茫级无法承担内部汹涌的能量，如果离开诸神机甲的庇护，驾驶员会即刻死亡。
焚钟操纵蚩尤举枪对准玛门的驾驶舱，嘀咕道：“看在你以前帮过我的份上……拜托你早点清醒吧，我可不想再给你一枪。”
迪恩则操纵弗雷停留在提尔身旁：“韩翎，别辜负陛下和我们对你的期待。”
最先解冻成功的是玛门。
接收到来自驾驶员苏醒的脑电波，联络画面上出现一段过去的影像。
受到变异次元兽袭击的殖民卫星废墟旁，躺在病床上、整个人都被笼罩在治疗仪光芒中的少年凯拉尔德颇有兴味地望着床边跪着的灰发孩子：“嗯？最后只剩下你了吗？”他扫了扫脏兮兮穿得破破烂烂戴着灰色元素锁的幼年希尔瓦，“一个原生奴隶？我的家族什么时候收了这种不入流的脏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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