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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干照例不先说自己的想法。
他坐回席上,笑问张曼,说道:“张公既思量了一路,必是已有计议。我愿闻其详。”
张曼已经熟悉他的作风,便就道出自己的想法,把案上的茶碗往案几中间放了一放,指着茶碗说道:“郎君,这是任城、亢父、樊县三县。”往茶碗的下边指了指,说道,“这里是东平陆、乘丘、宁阳、瑕丘、南平阳等县。”往茶碗的上边指了指,说道,“这里是橐县、湖陵、丰县、沛县等县。”往茶碗的左边指了指,说道,“这里是驺县、樊县等县。”往茶碗的右边指了指,说道,“这里是巨野、爰戚、东缗、方与和山阳郡的郡治昌邑等县。”
尽管是已经来到这个时代不少年,起事以后,也曾看过得自所攻下之县的县寺所藏的地图,可是曹干仍是不太习惯当下地图在“方位”上的绘制方式。后世地图是,左西右东、上北下南;当下地图则大都是左东右西、上南下北。——这与皇帝的座位有关,皇帝“坐北朝南”,他一抬眼,先看到的就是南边,所以表现在当下的地图上,便是“南”在上,因其是坐北朝南,他的右手边就是西边,左手边就是东边,是以当下的地图,又便是西在右,东在左。
曹干在脑子中,把张曼说的这些县所在的方位,和张曼指点的位置换了个地方,上边的换成北,左边的换成西,这才觉得适应,点了点头,说道:“张公,你请继续往下说。”
“郎君,今已得任城,接下来发展的第一步,毋庸多言,自是取亢父、樊县两县。单从远近言之,南边的橐县,西边的爰戚,距离任城等三县最近,但以我之见,在咱得了亢父、樊县之后,再接下来的用兵,却最好不是取橐县、爰戚,而宜当是北取乘丘等县!”
曹干说道:“张公,你为何认为宜当先北上取乘丘诸县,请详细说说。”
“两个原因,一个原因是此数县,除了南平阳以外,俱在泗水以西,亢父、任城、樊县也在泗水以西,这就是说,如果咱们先取此数县的话,无须渡水,在行军上方便一些。南边的橐县距离任城、亢父虽然都很近,但是此县的县城在泗水以东,欲要取之,需先渡水,泗水可是不比南梁水,水面甚宽,且甚深,此不易也。至於爰戚,其虽与亢父、任城间无水相隔,可它离山阳郡的郡治昌邑也很近,它与昌邑接壤,两座县城相距不足百里,我部若往攻之,昌邑势必急援。已然打探得知,昌邑郡兵颇多,四五干众,我部现尚兵少,於此情况下,城断难克。”
曹干点点头,说道:“第二个原因呢?”
“这第二个原因嘛,自然即是若将乘丘等县攻下,那么西边之爰曾、刘诩部,与东边之刘将军部,还有我部,便能就此连成一片!如此,我三部互为声援,北则泰山、南则山阳,西则东郡,何处不能攻之?何郡不能取之?”
曹干表示赞同,说道:“张公言之甚是!此数县若下,我三部义军确然就能连成一气了!”
在东平郡北部的爰曾、刘诩部与鲁郡的刘昱部之间,隔开了他们两边义军的实际上不仅是乘丘、瑕丘、宁阳、南平阳这四个县,於此四县的北边另外还有几个县,现在亦是仍还没有被义军控制,但只要把这四个县打下,至少爰曾、刘诩两部与刘昱部间南部的东西通道就能被打通了;同时,也是最主要的,曹干部亦就能由此而西联爰曾、刘诩两部,东通鲁县。
乘丘、瑕丘、宁阳、南平阳这四县,乘丘、宁阳两县属泰山郡;瑕丘、南平阳两县属山阳郡。
这四个县的具体位置是宁阳在最北;乘丘在宁阳南边,——樊县的西北位置;瑕丘在宁阳和乘丘的西边,——鲁县的东边;南平阳在瑕丘的东南边,——樊县的东边,驺县的西北边。
曹干虽是赞同张曼的分析,然他对攻此四县亦有担忧,他摸着颔下短髭,沉吟了会儿,又说道:“张公,对於咱部下步的发展,我的确是也有过反复的考虑。你所说的宜当先取北边此数县之此条,我赞同,可是张公,这是四个县啊,只凭我一部,吃不下吧?”
“郎君,我之愚见,可以有两个办法来解决这个问题。第一个办法是,如果咱能再顺利地攻得亢父、樊县两县,——以现下的形势来看,这一点是极有可能能够得以实现的,一则,此两县的县兵已被咱们歼灭泰半,二者,郎君在任城的所为,已经传到了这两个县,待我部往取此两县之时,料此两县之百姓必踊跃欢迎,则当顺利地取下这两县后,咱们可以休整一段时日,再做募兵,以扩充我部的实力;第二个办法是,取此四县的时候,也可去书爰曾、刘诩,并及请求刘将军,请他们也都各遣部曲,咱们合力攻之!这样,虽四县之多,取之不难。”
曹干思考了一下,说道:“张公的这两个办法都很好。以张公此两法,取此四县确是不会太难。唯有一点,张公,我忧之,城头子路、刘诩与刘将军,他们会不会肯也遣兵攻此四县?”
“郎君为何会有此忧?”
曹干说道:“子君、高况分从刘诩、城头子路处回来后,我细问过他们,听他两人说,刘诩与城头子路现下所重视之处,非此四县,而是泰山郡之郡西诸县、平原郡和济南郡等地。又刘将军,他一意打通与东郡间的道路,好能还回东郡,我若是请他也出兵的话,他可能会愿意,但问题是,丁敬、谭襄现已入驻鲁县,后方不稳,刘将军纵有此心,会有余力遣兵么?”
“郎君的担忧不无道理。我所以为,最好的局面,就是咱们三部联兵,若是真如郎君之忧,爰曾、刘诩和刘将军皆不愿或不能出兵,那大不了,郎君,咱一个县一个县的啃下来就是!”
曹干轻轻敲了下案几,说道:“一个县一个县的啃下来。不错!张公,若有人助咱,那咱就借力,若无人助咱,咱就自己打!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郎君,此语甚妙。这般说来,郎君是认可我先北取此数县之议了?”
曹干笑道:“张公,我不是刚说过么?公之此议,正合我意!我赞同。张公,取下此四县之后,再接下来,我部该向何处发展,未知张公是否也已有思量?”
“再接下来嘛。”张曼一手抚须,一手点了点茶碗的右边,说道,“先北而后复西,四县既得,我部与爰曾、刘诩、刘将军部已连成一片,后顾无忧,便可集中全力,攻取山阳!”
曹干说道:“攻取山阳?”
“山阳郡人口稠密,是个富裕的郡,我部若是能将此郡攻占,郎君,我部之势就已成矣!”
曹干起身,到张曼席前,冲他下揖,行了个礼。
张曼莫名其妙,连忙起身,问道:“郎君,为何突行此礼?”
“人生得一知己,何其难哉?我之此礼,是向我知己行之。”
张曼怔了下,旋即明白了曹干的话意,笑道:“取下四县以后,西取山阳,郎君亦是赞同?”
“诚如张公所言,山阳若能为我部得,我部之势便可成矣!既是如此,山阳,为何不取!”
……
这天在帐中,曹干和张曼就本部将来的发展方略,谈了甚久。
最后还是曹干因见张曼显出了疲态,忽然想到张曼乃是长途归来,刚到营中,还没有休息,这才停下了与张曼的谈话,亲自把他送出帐外,又於雪下,亲把他送到他的住帐,然后才还。
田屯、褚交跟在他的身边。
适才曹干和张曼对谈时,田屯、褚交等亲兵一直守在帐外,诸人身上俱是落满了雪,褚交没田屯耐冻,鼻子被冻得红扑扑的,几已失去知觉,清水鼻涕长流,而他自己都没觉到。
曹干指了指他的鼻子,笑道:“也不怕吃到肚里去?”
褚交方乃知了自己在流鼻涕,赶忙撩起袖子,擦了一擦,嘿嘿一笑,咧着快冻麻的嘴,说道:“吃到肚里,就吃到肚里,自己的鼻涕,又不是别谁的,怕啥!”
“你这句话说的好啊!”
褚交也不知自己这句话好在哪里,总之得了曹干的称赞,很是高兴,高兴得连冷都好像减少了几分,他问曹干,说道:“郎君,你刚在帐里,和张公在说什么啊?一说大半晌。”
“我和张公在说咱部接下来该往哪里发展。”
褚交、田屯都提起了精神。
田屯瓮声瓮气地问道:“小郎,往哪儿发展?定了么?是不是打亢父、樊县?啥时候打?”
“基本定了。这两天吧,我再听听胡大兄他们的意见,他们若无异议,咱们便就按我和张公今天谈的这些,做咱部下一步的发展规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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