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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席答谢过邻居们以后,天气就一日冷甚一日了,徐氏纵然满心忧虑,也得承认倘若不是展见星病急乱投医,及时把被抢走的家财要回来,她们很可能就无声无息地冻死在了某个寒夜里。
又一场雪从天而降,一夜间覆满全城,待到天亮开门,百姓们发现半空中纷扬着的,除了雪花,还有纸钱。
代王出殡了。
送丧的队伍浩荡连绵了好几里地,虽不曾从展家馒头铺这里过,也唬得听到传言的徐氏赶忙关了铺门,只怕万一不走运,在这种丧日里撞到代王府哪个贵人的眼里。
只是躲得过和尚,躲不过庙。
徐氏希望展见星去伴读的日子越晚越好,晚到捱过年去,把这事捱黄了最好——
但腊月下旬,赶在年根底下,府衙的通知还是来了。
徐氏极不情愿又手忙脚乱地要给展见星收拾书本等物,被来传话的皂隶阻止了:“府尊说了,只是去认个人,拜见一下,这马上快过年了,开课要到年后。现在什么也不用带,跟我走就是,府尊等着呢。”
展见星只好匆匆出门。
这段时间里,罗知府也没闲着,挑来选去,终于又选中了一个伴读。
展见星随着报信的皂隶来到府衙的时候,新伴读先一步到了,是个身材健壮的少年,穿着身褐色棉布袍子,衣角洗得有些发白,看上去家境亦是寻常。
罗知府还有一点公务未完,两个小少年老实站在门边等着,乘此时间小声通了下名姓年纪。
新伴读姓许,单名一个异字,五官轮廓略深,相貌俊朗有朝气,爱笑,笑起来则有点憨乎乎的:“你今年才十二呀?那我比你大两岁,马上过了年我就十五了。”
展见星拱拱手:“许兄。”
“别客气,叫我名字就行。”许异挺开心的模样,道,“我也叫你名字,见星,你这名字怪好听的,可是有什么来历?”
展见星道:“来历算不上,只是个巧合——”
“你两个,快进去,府尊叫你们。”
一个书办走到门边来唤,展见星与许异都闭了嘴,恭敬进去向罗知府行礼。
罗知府摆手令他们起来,然后揉了揉自己写公文写到发酸的手腕,站起身来,并不啰嗦,道:“走吧。”
书办忙跑出去命人备轿,许异好奇问道:“府尊大人,您亲自领我们去代王府吗?”
罗知府点了下头:“本官与将要教你们读书的楚翰林是同年,顺道去叙叙旧。”
“原来是这样。”
许异恍然大悟状。当下罗知府出门上了官轿,因不愿为小事扰民,没打仪仗,只携了三两个从人,展见星与许异自觉跟在官轿后面,一行人往代王府而去。
大半个时辰之后,他们到达了目的地。
代王府这一整片金碧辉煌的建筑群可以用巍峨来形容,本是仿造南京旧都的皇城所建,后来先帝登基迁都,重起新皇城,据说还派人来看视取过经。
未及进府,才靠近府门外的九龙壁时,那九条神龙形态各异,身庞爪锐,一股皇家威严气象已迎头扑面而来,压得人不由悚然噤声。
罗知府到此也早下了轿,随从一概留在外面,通传获准之后,只领着展见星、许异两人自角门而入。
展见星一路目不斜视,她是被代王府权势欺压过的人,这王府景象再雄伟,也不能令她有什么动容。
许异相对少年心气重点,眼珠子灵活地转动着,偶尔微张嘴发出一声无声的惊呼,他动静小,还算有礼仪,罗知府便也不去管他。
代王府的格局方正大气,宫殿连绵壮丽,路途并不弯绕,但因占地阔大,他们跟在引路的内侍身后,还是走了好一阵子才来到了位于前庭东路的纪善所里。
楚翰林一身褐灰道袍,外披氅衣,抄着手,正站在廊下相候。
展见星和许异两个没大见过世面的脚步不由都顿了一下——因为这位先生可比他们以为的年轻了不少。
罗知府今年三十九岁,才说过和楚翰林是同年,所谓同年,乃是指在科举考试中位列同榜者,与年纪无关,十八岁和六十八岁成为同年都是有可能的——道理两人明白,只是思绪仍一时走入误区。
这位楚翰林比罗知府年轻了足有七八岁,大约只在而立之间,面容儒雅,目光湛然,袍角在凛凛的寒风中翻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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