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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来得太突然,如此背景深厚、财大气粗的商业巨头竟会关注我这么一个小人物,愿为青虚观投资,而且他们提出的附加条件也并不苛刻,只要求在青虚观里盖一座小型桶具制造厂,同时在青虚观的外墙上打一句广告词:
我们不生产屎尿,我们只是肠道的搬运工。
对于这样一块天上掉下的大馅饼,师父竟然婉言谢绝了,难道他的算术只学到个位数吗?不知道三十万两白银是什么概念?真搞不懂他怎么想的。
“九州桶业”的总管郭赧才也看不懂我师父的不识抬举,决定换一种更直接的交流方式。数月后的一天深夜,数百名黑衣人潜入莫愁峰,人人怀抱一只黑色马桶,里面盛着当今世上最臭的屎。
为了实施这次袭击,他们做了精心的准备,首先定制了统一规格、保鲜效果最好的马桶,然后组织了为期三个月的强化训练,重点科目就是让他们抱着满满一桶屎快速登山,最后一项也是最重要的一项,就是准备袭击物。为此,郭赧才特地请教了最著名的生物学家,生物学家告诉他,根据能量守恒定律,只要让一个人连续几个月只吃一种东西,那么最后他拉出来的屎就是他所吃的东西的味道,不含一丝杂质,也不会有任何其它的味道,非常纯粹,非常地道。于是,他们吃了三个月的屎。
就这样,这些黑衣人捧着自己屙出的奇臭无比的纯粹的屎,乘着夜色,悄无声息地包围了青虚观。几个月的训练真不是白费的,我和师兄们都睡得死死的,巡更的人也被他们轻松地用屎熏倒。黑衣人们登堂入室,势如破竹,迅速占据了道观内每一处战略要地,每一根立柱旁、每一块匾额下、每一尊神像前,包括院子里的老樟树下,都有黑衣人把守,连我们的卧榻边,也站上了一排黑衣人。他们各就各位,高举马桶,瞄准目标。只听一声哨响,黑衣人们同时娴熟地将手中的马桶盖掀开,调转桶口,一坨坨又黑又臭的屎立刻奔腾而出。
“无上天尊,道在屎溺!”黑暗中响起一声沉吟。
这声音并不响亮,却直透心窝,将我和师兄们都唤醒过来。紧接着,一道红芒闪过,像一只飞速奔跑的精灵,蹿过每一间屋子,最后嗖地射向天空,炸成一朵莲花。青虚观里的每一盏烛台都被它点起,屋内也亮如白昼。
我们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东西,就是悬在半空的屎,千姿百态的屎。它们倒挂在一只只马桶的下方,像一串串钟乳石,视线逆流而上,只见那些马桶和那些黑衣人也全部定在当场,动弹不得,仿佛一尊尊石像。
师父略显臃肿的身影堵在门口,周身隐隐闪着金光,笑吟吟地望着我们。我这才知道刚才自己躲过了怎样的一劫,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却臭得险些晕过去。原来那些屎虽然被锁在半空,可气味没被定住。
师父粗袖轻抬,单手在空中画了个八卦印,口中一字一字念道:“道法自然。”
只见那八卦印呈波浪状漾开,化成无数道绿光,填满了整间屋子。令人作呕的臭味顿时不知所踪,更不可思议的是,一朵朵五颜六色的小花竟从那一坨坨屎的下端探头探脑地钻了出来。师父一挥衣袖,这些插着鲜花的屎纷纷飘向屋外,在院子里排列整齐后,与地上的泥土融为了一体。
“天色不早,回去洗洗睡了罢,顺便告诉你们郭总管,道可道,非肠道,你们那个什么肠道搬运工的广告真心不适合我们青虚观。”我们被这美丽的花园深深吸引住,也不知师父什么时候把那些黑衣人的定身咒给解了,并大度地放他们离去。黑衣人们已经领教过师父的法力,也不敢再有什么想法,点头哈腰,落荒而逃。
经过这件事后,有赞助意向的另外几家大商号也都知难而退了。不过,财运并未就此断绝,由于我的事迹,师父被朝廷授予“师道楷模”的称号,获赏一百两银子。《太平州志》将他收录其中,称他为当代著名教育家、思想家、宗教改革家,赞他不食俸禄、不媚世俗、不拘传统,一边勤勤恳恳教育下一代,一边自力更生发展农牧业——这并非凭空捏造,青虚观里确实种了几亩菜、养了几只老母鸡。
代表朝廷前来赐赏的是礼部侍郎兼国子监祭酒毛过晏,轻车简从,不惊不扰,看上去很低调的样子。宣读完嘉奖令,毛大人在大殿中踱步四顾,时而仰望断纹褪色的壁画,时而注视脱漆破相的神像,时而轻嗅霉迹斑驳的立柱,末了,长叹一声,沉入座椅,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盛着一百两赏银的托盘,用一种充满怜惜与暧昧的眼神看着师父,幽幽地问道:
“这些,够么?”
师父微微欠身:“不够。”
毛大人嘴角泛起会心的笑意:“依你看,该给多少?”
师父摊开五指:“这个数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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