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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分明是一盘死棋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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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数日,河阳市都处在地震中。先是东城区法院领导班子集体被撤职,相关责任问题由区委负责查处。左旂威哭哭啼啼找了强伟多次,说自己真是冤枉,小奎的问题不是他不想查,而是……

“而是什么?”一直瞅着窗外的强伟突地收回目光,严厉地质问了一声。左旂威一惊,心里一急,差点儿就把话说漏嘴,多亏他见多识广,见强伟怒瞪着他,顺着话音就改口道:“小奎真的是患急病死的,这事王军和马虎反复交代过,我们也到列车上取过证,不会有错。是那些人借题发挥,想破坏东城区的安定团结。”

“行了行了,你就少来那一套,到底怎么死的,不用你跟我交代,会有专案组去查。你现在要做的是,好好待在家里,给我写检查。”

“检查我写,一定写,我从思想深处检查,保证写得深刻。可强书记,这撤职,是不是太重了些?”

“你的意思是我不该撤你的职?”强伟刚刚变暖的脸色又阴沉下来,内心里讲,他恨这个左旂威,也恨这一类人。他们霸在官位上,却不干官的事,整天就是动脑子钻营。或者,利用手中权力,到处捞好处。老百姓的怒怨,一大半就是这类人招来的。但,你要把这类人从官位上撵走,却难,很难。而且,这类人数量庞大,你能撵得尽?要是真能撵尽,中国的事儿,那可真就容易多了!

强伟苦苦一笑,笑自己的荒唐,还有痴人说梦。

“不是,强书记,我的意思是,能不能先给个处分,让我立功赎罪……”左旂威真是脸厚,亏他能在这种时候,说出这样的话。

强伟简直就要被他气炸了,若不是念在他老丈人的分上,真想一脚踹走他。这种厚颜无耻的家伙,留他何用?脸一黑道:“那你就先给我立个功看!”

左旂威这才知道,强伟这边是没戏了,他哭丧着脸,灰溜溜出来了。

骂走了左旂威,强伟抓起电话,就打给东城区委书记:“怎么搞的,我让你们严肃查处,怎么把人都打发到我这儿来了?”区委书记一听强伟发了火,忙说:“我们正在研究方案,方案一出来,马上向你汇报。”

汇报个头!强伟心里骂着,嘴上却嗯了一声。眼下对下面还不能逼得太紧,逼得紧了,他们给你乱处理,留下的后遗症,将来还得自己消除。难啊,既要铁腕治吏,又要顾及左右。谁说如今的官好当,让他来当当试试!

“记住,既要坚持原则,又要掌握好尺度,不能因为一个老奎,就把谁的工作也否定了。”他只能把话讲到这份上了。

“是,是,强书记,我知道怎么做,请你放心。”电话那边传来区委书记唯唯诺诺的声音。

东城区法院刚开过刀,强伟又对市委两个要害部门动了刀子,原因很简单,这两个部门的一把手在他被省委齐副书记紧急召去的那天,竟然煽风点火,在办公室里大讲河阳下一步的变局。晚上又悄悄溜到乔国栋那里,向乔国栋抛媚眼,听说还硬拉乔国栋洗了一回桑拿。

眼下是特殊时期,决不能容许人心分散。特别不能容忍的,就是乔国栋跟周一粲趁势起哄,在干部中间搞小动作。哪怕拿绳子捆,也要把力量捆在一起。

强伟没撤他们的职,而是通知组织部,安排他们去学习。正好省委党校有一期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县处级干部学习班,就让他们先去学习两个月,回来再说。

干完这两件事,强伟将政法委书记成明叫来,问他小奎的事儿怎么查的。成明红着脸道:“专案组刚刚成立,具体工作还没开展。”

“怎么搞的,这都多少天了,工作还没开展,你们还有没有紧迫感?怪不得老百姓要骂娘,我看这样干下去,老百姓翻天都是应该的!”教训了一通,强伟心里舒服些了,转而用温和的语气道:“当然,把前期工作做细点儿,是有好处。小奎这案子,要说复杂,真是复杂,可要说简单,它也简单。不管怎样,都要实事求是地去查,要充分尊重证据,切不可犯了先入为主的错误。”

“是的,是的,专案组基本调子就是这样定的。”

“那就好。”

这三件事,强伟干得真是漂亮,也很痛快。干完,他跟办公室打了声招呼,带着秘书,去自己的包点单位九墩滩蹲点了。

强伟这一着,一下就让乔国栋跟周一粲懵了。

乔国栋没想到,一趟省城,短短两天,强伟的棋艺像是猛增不少,下出的每一步棋,都令他无法还手。而且这三步棋一下,等于就是给他挖了一个坑,他不跳都由不得。

如果说第一次常委会,他突然发力,给强伟打了个措手不及,然后又借群众监督这张牌,逼强伟缴械,还多少有点儿效果的话,那么一趟省城,这效果就全让风吹了。二次常委会,强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出其不意地将老奎还有小奎的案子一并甩给他,让他全面负责,这一着,就打得他有苦说不出来了。

连续几天,乔国栋都让老奎的案子弄得坐立不安。不管老奎有没有冤,也不管小奎到底是不是法警伤害死的,但老奎揣着炸药包炸会场,这件事,于法于理都不能容。身为市委常委、市人大主任、河阳市的二号人物,乔国栋在这件事上并不糊涂,也绝不能犯原则性错误。他必须在常委会限定的时间内,将老奎的事儿弄出个所以然。

乔国栋急,可别人不急。乔国栋接连催了公安局几天,要他们尽快上报专案组名单,公安局那边嘴上应着,行动上,却一点儿不配合。无奈之下,他将电话直接打给公安局局长徐守仁,徐守仁的口气倒是很和气,连着说了一堆对不起,然后道:“乔主任,实在不好意思,我现在在外面,省厅有重要会议,点名让我参加,我不能不来。这样吧,我给局里说一声,让他们马上跟你汇报。”乔国栋嘴上嗯着,心里却气得骂娘,什么重要会议,分明是耍滑头,溜差!骂归骂,他还得耐着性子等。又是半天过去了,徐守仁说的“马上”并没落实。乔国栋按捺不住,又将电话打给政委,政委倒是没出差,但他病了,正在医院里输液,说这事儿他们议过,一时半会儿的,还真是没个合适人选,要不,乔主任你亲自点将,点上谁我放谁。

这话说得多慷慨啊,让乔国栋自己点,点上谁放谁。我点他娘个头!忍不住,乔国栋就骂了出来。到这时他才明白,公安局这边,在跟他玩游戏,一场耗子戏猫的游戏。这游戏看似玩得不规范,玩得没有道理,但它确实能玩。

它怎能玩不起来啊?

谁让你是人大主任,而不是市委书记或者市长。谁让你那么急着跳出来,跟强伟真刀真枪地干?你挑了一枪,人家放了三炮,下面的人哪个还敢听你的?

人大是个啥?受了气的乔国栋不得不再次回到这个问题上,这问题是个老问题,是个非常烦心的问题。乔国栋从市委挪到人大的第一天起,就开始想这个问题,想到今天,他还是没想出个所以然。

表面看,人大是权力机构,这一点不是谁定的,是宪法定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上写得清清楚楚,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一切权力属于人民,人民行使国家权力的机关是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和地方各级人民代表大会。可事实呢?甭看他乔国栋现在排名在七个常委中居第二,仅仅次于强伟,也甭看在各种各样的会场上除了强伟之外,就只有他能坐中间。假的!乔国栋自始至终认为,这是假的,没一点儿实质意义。实质呢,就是他天天得开会,天天得讲话,讲话还不能随便讲,得顺着强伟定的调子讲。要是稍微讲得出格点儿,第二次,要么开会就不通知他,要么,他就只能学政协主席那样,坐冷板凳。人家书记讲完了,有市长,市长讲完了,有主管副市长,总之,把会议安排得满满的,等一个个讲完了,会议时间也就到了,他坐了半天,竟连润润嗓子的机会都没。

乔国栋曾经尝过这种滋味,冷板凳的滋味真是不好受啊。

人大到底是个啥?说穿了,就是个闲角。这话虽然不能公开讲,但心里,谁都清楚明白,用不着你讲出来。乔国栋打市委副书记的位子上挪过来,感受最深的一件事,就是前呼后拥没了,早请示晚汇报没了。见了面,虽然还跟你客气地点个头,问声乔主任好,但那问候,阴森森的,听了让人毛骨悚然。这也倒罢了,毕竟,自己年龄到了,能挪到这边,还算是不错,总比那些直接退下去的人要好吧。可有一天,他突然就让人给堵在了门口,那人以前是市里某个二级局的副局长,一直想升,想扶正,结果在常委会上,乔国栋硬是投了反对票,原因就是这人男女作风问题太多,几乎一个月就能爆出一个,弄得他单位年轻一点的女同志都不敢上班了。乔国栋说,这样的人要是能提拔重用,我看我们就不要什么组织原则了,只要谁想当,给他当不就完事了?那时强伟才来一年多,还不敢太过专断,一听乔国栋把话说到这份上,便也顺水推舟说:“那就先放下,至于他的其他问题,下去查查,要是真有,就按老乔说的办。”

这人是放下了,没能扶正,不过强伟这句“就按老乔说的办”,立刻就成了河阳一句民谣。大凡有啥事儿出了岔,当事人就会说:“就按老乔说的办。”传到后来,就连孩子们争一块糖,争不公,大一点的孩子也会站出来,指住小一点的孩子的鼻子:“就按老乔说的办,听见没有!”至于老乔到底说过什么,在怎样的场合说的,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想知道。

传归传,毕竟那时他是市委副书记,也没把这事当个事,私下里还认为,这样传对他有好处。谁知,一到人大,情况就不一样了,这人就敢把他堵在大院门口,指住他鼻子问:“你现在还说不说了,啊!”他刚要发火,那人便歇斯底里地叫喊:“不就没给你送钱送女人吗?你个贪官,张口就要三十万,喝血啊,把它给我吐出来!”

这样的事发生了不止一次,到后来,他都轻易不敢走着出院门了。你说没贪,谁信?你贪了又不给人家办事,挨骂活该!

要是换上以前,谁敢?

一想起这事,乔国栋就想哭。他本来还可以在副书记的位子上多干两年,是强伟,嫌他碍手碍脚,嫌他管得宽说得多,硬是将他一脚踢到了这边。这口气,到现在他都咽不下。

又过了三天,公安局这边终于有所行动,将名单报了过来。一看名单,乔国栋差点背过气去,他们居然将老奎的案子交给了刑侦队队长宋铜!

在河阳,宋铜也算是一个人物,一个不敢轻视的人物。

宋铜的父亲正是原河阳地委书记宋老爷子!河阳撤地设市后,他从市委挪过来,到了人大。在市委那边,他是强伟的上任,人大这边,他又是乔国栋的上任。老爷子在河阳根深蒂固,培养了不少干部,包括现在的公安局局长、法院院长,都是在老爷子手上起步的。如今虽说老爷子退了,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了,但影响,仍是大得很。按民间的话说,如今的河阳,仍是老爷子的地盘儿。加上他大儿子人大研究生毕业后,直接进了中纪委,老坟里这一把高香烧得,立刻又让老爷子扬眉吐气,腰挺得比当地委书记那阵儿还直。

强伟初到河阳,一开始也想来点儿狠的,来点儿新的,想把老爷子的影响在短期内彻底消除掉,进而让河阳真正处在他的掌控中。努力了两年,结果发现,这样做等于是自掘坟墓,你不论砍掉哪个枝,长出来的新枝,还是姓宋。哪怕从省上弄空降干部,到河阳没几天,也给乖乖地进到那张网里了。到第三年,强伟聪明了,不做这种无谓的挣扎了,他毕竟不是愚公,与其花吃奶的力气搬一座压根儿就不会搬掉的山,不如就让那山安安稳稳放着,自己改变一下策略,做山上的一棵新树。让这山肥沃的土壤还有丰厚的养料把自己尽快养大,虽说当不了参天大树,但至少也能引来一大群猴子,在自己这棵树上摘桃子。只要有桃子摘,猴子就得听他的!强伟这一变很成功,立马就化解了他作为新生力量原本潜在的种种危机,忽而一下就成了老河里的一条新鳖,游得自如了。

孤立起来的,倒成了他乔国栋。

而且,因为他取代了老爷子,让老爷子彻底地闲在了幕后,老爷子竟将仇记在了他头上。

乔国栋憋气,冤枉,但没办法,政治就是这样,不讲情面。讲什么呢?乔国栋说不清。有时候他觉得,政治就像孩子们玩的那种跳跳床,说它没规则吧,有,说它有吧,又没有。在跳跳床上,孩子们不是比谁来得早,也不是谁来得早谁就说了算,而是比力气,比谁能跳倒谁!

在河阳,他是跳不倒强伟,更跳不过宋老爷子,但,他不想认输!

也就在这个晚上,乔国栋听到消息,省人大将要组织“构建和谐社会改善执法环境调研工作小组”,小组将于一周后到达河阳,这个消息大大地鼓舞了他:好啊,强伟,我倒要看看,这一次,你在人大面前做何表演!

可是等他第二天醒来,再次面对老奎的案子时,那种兴奋劲儿就一点也没了。

2

老奎的案子是个死扣,没法解。

不查吧,这事儿闹得太大,强伟一开始说不让新闻媒体报道,结果从省城回来,他又顺着乔国栋的话说:“不是不让报道,而是要客观公正地报道,我们始终欢迎新闻媒体对我们的工作进行舆论监督,帮我们改进工作作风。”此话一出,立刻就有媒体闻风而动,将此事爆了出去,仅仅几天工夫,河阳爆炸案就成了全国尽知的大新闻,人民网、光明网、新浪、搜狐等各大门户网站,更是将此事炒得沸沸扬扬。在此背景下,你能不查?

查,又怎么查?老奎这些年上访,已把自己弄成了名人,加上有秦西岳这样的省人大代表为他申冤,他更成了河阳上下关注的热点人物。老百姓可不管你什么法律不法律,他们认的是死理,讲的是道义。他们认定老奎的儿子小奎是被法院那帮人害死的,老奎就该闹,就该四处上告,没人理,就该拿炸药包炸!

这些天,乔国栋就被这样的声音包围着,甚至有些退下去的老干部,也是这种观点。乔国栋还接到几个匿名电话,要求他立即将老奎放出来,还以清白!“你是人大主任,是替人民说话的,咋跟贪官污吏一样,老是不干人事儿?”

乔国栋懊恼死了,早知道这样,他就应该忍,忍又不掉头!大半辈子都忍过来了,偏是这关键时候,却又忍不住。难怪到现在,他混得这么凄惨。

乔国栋正在办公室里叹气儿,宋铜来了。宋铜自打接了这案子,几乎天天找他汇报。每次来就是那么一句话:“老奎这鸟养的,骨头硬得很,啥也不说。”一开始乔国栋还批评宋铜:“你怎么能这样讲话?老奎怎么是鸟养的?他是人,我们得尊重他!”宋铜呵呵一笑:“对不起啊乔主任,这行干久了,有些词说惯了,改不掉。”

“改不掉也得改!你是人民警察,说话怎么跟土匪一样?”宋铜就不笑了,一脸严肃,很是正经地道:“乔主任,你批评得对,我改,往后我要是再说‘鸟养的’这三个字,你撤我的职。”

“鸟养的”三个字是不说了,但他又换了别的:“乔主任,我咋觉得老奎像个贼骨头,这种人表面上老实巴交,窝窝囊囊,背后,狠着哪。”

“有多狠?”乔国栋忍住不快,问。

“多狠?乔主任,你是没跟他打过交道,这种人我是见得多了,就说上次那个马九吧,一开始装得多可怜,家没了,老婆也没了,姑娘又跟人跑了,好像这世道就没他活的路了。结果呢,最后还不是让我查出,他居然有二十万的存款,都是倒卖文物倒来的。”

“行了行了,你就少往远里扯,还是说正事吧。”乔国栋烦躁地打断他,他真是郁闷,宋老爷子咋就能养下这么一位儿子!

“正事,你是说老奎吧?这贼骨头,问死也不说一个字,到现在,他还觉得炸得有理,好像他是大英雄似的。”

“你咋知道?他不是一个字也不说吗?”乔国栋冷不丁就问。

“呵呵,经验,我是凭办案经验判定的。没错儿,他心里准是这么想的。”

乔国栋无话了,宋铜对他,哪有什么真心。他天天来,表面看是汇报案情,其实,是在试探他,干扰他,甚至,有点儿欺负他。

按说,一个小小的刑侦队队长,是不敢在他面前撒野的,更不敢拿这种儿儿戏戏的态度,对待一个堂堂的人大主任。可宋铜敢!不但敢,乔国栋还断定,宋铜这一次,是铁上心要把他往浑水中拖了。

你没听他说,上面指示了,一定要撬开老奎的嘴巴,让老贼交代出,谁是幕后支使者。

一听“支使”两个字,乔国栋本能地就慌张了:“我们不能乱猜测,办案要讲证据,不能先入为主。”

宋铜呵呵一笑:“先入为主?乔主任,不是我吹,办案我比你有经验。如果没有幕后支使者,就凭他一个老贼,能进得了法院?再者,他咋知道那天要开评议会?他咋知道那天有那么多领导到场?我问过陈副主任,陈副主任也觉得很奇怪,一个上访户,咋能把情报摸得那么准,这里面,名堂大啊!乔主任,这事你就甭管了,放心,我要是撬不开老贼的嘴,警察这活儿,我不干了。”

宋铜左一个老贼右一个老贼,叫得乔国栋心里都要开锅了,可他还得装做没事。是啊,一直说查,查啥呢?原来他们是查这个。

乔国栋这才明白,老奎这案子,不论咋查,他都脱不掉干系了。

宋铜海吹一通后,走了。这个瘪三!乔国栋冲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就骂了一句。让这个瘪三负责案件,强伟狠啊!

比这更狠的,是宋铜压根儿就没打算查。这一次,他是真想把乔国栋耍死。

打乔国栋那儿出来,宋铜径直就进了一家招待所。这家招待所开在西城区一处繁华地带,甭看门面小,里面却宽敞明亮,两层,三十多间客房,装修很雅致,给人一种温馨如家的感觉。老板是一位三十出头的女人,长得很有几分姿色,人也很妖冶,一双水扑扑的眼睛,望谁都像是在传情。老奎就关在这。一开始老奎被关进了看守所,宋铜接手案子后,以安全为由,将老奎带到了这。

宋铜刚上楼,老板娘燕子便笑扑扑迎过来:“回来了?”宋铜嗯了一声,顺势在她屁股上捏了一把,燕子娇滴滴说了声讨厌,屁股一扭,要往房间去。“哥儿几个呢?”宋铜问。燕子说了声在楼上,就进了屋,宋铜没跟进来,上了楼,见老虎几个正在斗地主,道:“老贼呢?”

“睡觉呢。”老虎说。

“给我操心点儿,别出什么事。”

“知道。”老虎应了一声,就急着出牌。他们不是一般的斗,真刀真枪,说话的空,老虎就进了三百多。

“行了,玩几把收拾掉,我估摸着姓乔的会找到这儿来,让他撞见了,不好。”

“他跑这儿来做什么,这又不是他人大的地盘?”老虎不满道。宋铜没多说什么,到另间屋子里去看老奎。

老奎安静地坐在窗户前,一双空洞的眼睛茫然地盯着窗外,窗外其实没多少风景,让新起的商业大厦遮挡住了,除了一线阳光,再就是一大片窗户,可老奎看得像是很认真。他的双手铐着,固定在桌腿上,面前像模像样地摊着一张纸,还有一支派克笔。

“想好了没?你要是能把乔国栋跟秦西岳怎么教唆你的全说出来,我就放你走。不然,你就得乖乖在这儿住着,住够了,送你去看守所。那儿的滋味你也尝过,好不好受,你自个儿知道。”说完,宋铜斜乜着眼睛,瞟了一下老奎。

老奎像是聋了,自打被宋铜带到这,他就真的像是又聋又哑,再也看不到他炸会场那份英雄劲儿。

宋铜点了支烟,抽了两口,估摸着老奎也不会跟他说啥,出来了。老虎几个还在斗,好像老虎输了一把,很恼火,骂骂咧咧的,宋铜觉得老虎这贼没出息,不就几个小钱,值得吗?他走下楼梯,看见燕子的身影在楼道里一闪,一股火苗儿就蹿起来了,也不管这阵儿是白天还是黑夜,扑进去,不容分说就将燕子压在了床上。

燕子的呢喃响起来,很热火。

也就在此时,宋铜的姐姐宋梅正在冲左旂威大发雷霆:“你个吃里爬外的东西,这阵儿知道用老娘了?”左旂威哑着声,任凭宋梅又骂又叫,就是不敢还口。对左旂威,宋梅真是又恨又气,却又没有一点办法。当初她嫁给左旂威,就是因为自己长得难看,实在没办法,才选了这个又色又坏的男人。原以为有书记老子的威力,左旂威会变得收敛一点,变得像个人,没想,结婚后的左旂威变本加厉,嚣张得很。一面不停地用着她老子的权力,步步高升,把自己弄成了河阳城一个人物,一面又大肆地敛财敛色。敛财倒也罢了,宋梅喜欢财,这敛色,她就受不了。

粗算起来,左旂威玩过的女人,不下十个,单是让她抓住的,就有五六个,有法院的,也有外面的,更可怕的,他还把小姐往家里带,让宋梅堵在了床上,你说恶心不恶心?抓住也是闲的,没办法,谁让她长这么丑呢。丑对女人来说,是最残忍最无情的报复,是上帝这老儿最恶毒的一种造人方式。你可以把男人造得丑点儿,造得粗糙点儿,怎么在女人身上,也这么粗心呢?况且她还是地委书记的千金!丑倒也罢了,还给了她一副平胸,一个瘦屁股,这样,她往街上一站,就没有人认出她是女人。这样,左旂威在外面找野女人,就理直气壮!

“去找啊,这阵儿去找啊,去让那些野女人帮你!”宋梅终于有机会了,她可以抓住这大好机会,把半辈子的气都发泄出来。

左旂威哪敢还口,乖得跟儿子一样。自从老奎炸了法院,左旂威就露出了乖相,被强伟停职后,这乖相,就变成了可怜相。他求宋梅:“找找老爷子吧,他要不帮我,我就完了。”

“老娘懒得管,完了更好,要叫我说,姓强的把你阉了才好!”

“老婆,别这么大火嘛。”左旂威一开始还嬉皮笑脸,还没把宋梅想得这么恶。

“谁是你老婆!你老婆是野鸡,是许艳容!你不是夜里都喊她名字吗?去呀,去让她跟你说啊!”

羞死了,宋梅一怒之下,就将他这点儿隐私说了出来。左旂威是叫过许艳容的名字,跟宋梅做爱时叫的,不叫他就没法跟宋梅做,但没想到,做完进了梦乡,他又给叫了,宋梅就不饶了,硬说他跟许艳容有一腿。

妈的,能跟她有一腿,老子死了也值!左旂威恨恨的,他做梦都想跟许艳容有一腿,可许艳容是那么容易搞上的?她是强伟的女人!

宋梅终于骂够了,骂痛快了,也骂不动了,换了衣服,背了包,去娘家。骂归骂,男人的事,她还得管,不管往后她吃啥哩,喝啥哩,总不能让姓强的把她一家的财路都给断了。

左旂威心里一喜,确信宋梅是真走了后,抓起电话,就给一个叫王艳的女人打。王艳正是当初负责小奎那案的王军的姐姐,一个很懂风情的骚娘们儿。

周一粲现在是分外的忙,这忙不是装出来的,是实实在在的忙。她先是组织相关部门,就文明城市的创建工作做了精密安排,然后又到重点单位做了检查,进一步明确了要求,她的目的是,这次文明城市一定要争到,这不但是市上的荣誉,更是她作为一个市长交给上面的一份合格答卷。再者,眼下集中精力创建文明城市,对化解老奎爆炸案带来的危机也有很大好处,可以把干部队伍中的消极情绪抵制住,将那些乱七八糟的传闻打压掉。

传闻这东西真是可怕,周一粲已经感受到它的压力了。但她的脚步不能停,河阳目前的形势,既是在考验强伟更是在考验她,她渴望以实际行动赢得上面的信任和支持,特别是齐副书记的支持。

从省城开完人大会议回来后,齐副书记给她打来电话,简单问了下河阳的情况,没等她流露出畏难情绪,齐副书记就鼓励道:“一粲同志,出现问题并不可怕,关键要有信心去面对、去解决,省委相信,你跟强伟同志会同舟共济,把河阳带出困境。”她在电话里向齐副书记表了态,齐副书记笑说:“表态就不必了,我还是那句老话,凡事看行动。”

看行动?

本来,形势都快要把她推到强伟的对立面了,她自己呢,也想旗帜鲜明地跟强伟划清界限,不管强伟后面站着余书红还是别人,她都不怕,也用不着怕,在大的事端面前,评价一个干部的尺度只有能力,还有是否果决。这点上她不想输给强伟,也不能输给强伟。起初她同意跟乔国栋等代表联名,提议召开人大讨论会,目的并不完全是冲着强伟,她想借人大的力,尽快将小奎一案查清,只有查清小奎的案子,老奎的问题才能彻底解决。可惜,让秦西岳一搅,人大这力是借不上了,现在只有靠自己。这些天,她已暗暗采取行动,她想凭借自己的力量,搞清那些心中疑惑的问题。

难的是,齐副书记说了“同舟共济”四个字,这样,她跟强伟之间的关系,反倒更难处了。过去那种微妙的平衡被打破后,她在心底里,真是有种取代强伟的冲动,而且随着河阳局势的发展,这种冲动越来越强烈。到底该不该抑制,她还一时拿不定主意,不过她想,只要强伟能坚持原则,她也一样能坚持。

九月的沙漠骄阳似火,周一粲带着农委和水利部门的同志,来到沙漠水库,两天前她接到水库管理处打来的紧急报告,说是沙漠水库快要见底了。这又是一个令人沮丧的消息。沙漠水库一见底,沙县三十多万人口的生存就会出大问题。还在车上,她就情急地跟两个部门的负责人商讨办法,可惜眼下旱象肆虐,到处都在闹水荒,上游五佛还有苍浪等县,也是一片缺水声,河阳境内的六大水库,无一例外地被旱情逼到了干涸的绝境上。

等到了水库,现实令她更为震惊。水库两边的取水处,排满了拉水队伍,有汽车、拖拉机、农民自用的三码子,还有长长的驮着水囊的驼队。取水者眼里,清一色露出的是焦渴,是恐惧。

站在堤坝上,周一粲的目光不敢向两边的人群望去,那一幕真是太揪心了。上个月她还来过水库,按她的估计,这水怎么也能用到十一月,估计到那时候,老天也该开开恩了。谁知不到一个月,水位就急剧下降了两米还多。

“到底怎么回事,就算天天拉,也不会拉掉这么多?”她把目光盯在水库管理处孙主任脸上。

孙主任垂下头,避开周一粲目光,蚊子似地说:“半月前我们发现二号区在渗水,水是……渗漏掉的。”

“渗漏?”周一粲惊呆了!如今的沙漠地区,一滴水比一滴油还贵重,居然能将三十万人两个多月的生产生活用水渗漏掉!

“二号区不是开春才加固过吗,怎么会渗漏?”她将目光收回来,转到水利局局长脸上。

水利局局长支吾道:“我也不大清楚,渗漏报告我也是刚刚接到。”

“刚刚接到?发生如此严重的渗水事件,你这个水利局局长居然不知道!”周一粲简直气得要炸了。

水利局局长脸色蜡黄,低住头不再说话。

周一粲又转向孙主任:“原因查清没?目前渗漏问题解决掉没有?”

“是加固工程不合格,原有的问题没解决,只在表面处理了一下,时间一长,表面的处理层脱落,渗漏就又重新开始了。”孙主任说。

“时间一长?工程验收完这才几个月,说,是不是工程质量问题?”

孙主任结了几下舌,目光来回在周一粲跟水利局长脸上扫了几扫,最后终是慑于周一粲的威力,讲了实话。

是工程质量问题,花三百八十万做的加固工程,等于是白做。要想彻底解决渗漏,就得把加固工程全部处理掉,然后重新做一次,等于又要花两个三百八十万。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周一粲心里叫着,嘴上,却说不出来一个字!

加固工程是周铁山的建筑公司做的,年前市上确定对沙漠工程二号区进行加固,水利部门的意见是要招标,周一粲也同意,后来周铁山找她,意思是想把这工程接下来,当时她还笑着说:“区区三百多万,你铁山集团能看到眼里?”

周铁山用河阳的土话说:“苍蝇也是肉嘛,搞企业的不比你们,只要是钱,就得想办法挣。”

“行,你就准备投标,能竞到手,你就去做,机会面前人人平等,你周大老板也别想搞特殊。”话虽这么说,事实上在招标中,她还是倾向于周铁山,一则,铁山集团是大集团,搞过的工程无数,让他们搞应该放心点。二来,周铁山跟齐副书记的关系,她也隐隐听到过一些,她不想为这么件小事,让周铁山找到齐副书记那儿去。当时强伟提过反对意见,他倾向于让水利厅一家公司去做,说那家公司是专业公司,对处理水库渗漏还有大坝渗漏有经验。周一粲说:“你我谁也别带倾向,让他们都去竞标,谁竞到手谁做。”工程最后落到了周铁山手里,周一粲为避嫌,自始至终,没再对工程说过一句话,包括后来增加工程款六十多万,她都没发表过一个字的意见。

谁知……

在水库管理处开了一个短会,周一粲就急着往河阳赶。路上她想,第一,这事必须先向强伟作汇报,怎么善后,一定要听强伟的,切不可自己再乱做主张。第二,要尽快找到一家有把握的公司,工程必须得重新做,而且工期一定要快,如果等到水库见底的那一天,怕是……还有一点,就是要想办法把目前的水荒度过去,绝不能让沙漠水库断了水。

还没等她把思路理清,周铁山的电话就打了进来,她不想接,但又不能不接。刚一接通,周铁山的大嗓门就响了起来:“在哪儿啊,大妹子,是不是又背着哥哥搞腐败?”周一粲气得,简直就要怒吼。周铁山又笑着说:“晚上给你压惊,我在老地方等着。”说完,将电话压了。

这一路,周一粲的心情就像是被水漫了一般,提不起来。

回到河阳,她没敢跟强伟打电话,直接就找到办公室去,办公室没人,秘书说强书记出去了,好像去了五佛。周一粲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拨通了强伟的手机。强伟耐着心将她的汇报听完,道:“事情我已听说,这么着吧,你先组织相关部门开个会,把原因查清,我在五佛还得几天,等我回来再碰头。”

站在楼道里,周一粲忍不住就想,强伟在回避,或者,他不想碰这个问题。意识到这层,她的心忽然就凉了,不仅凉,而且冷。

晚上,周一粲原本不想去见周铁山,无奈他左一个电话右一个电话,打得她手机都快要爆了。周一粲只好来到大漠汉宫美食城,在最边上一座蒙古包里,周铁山一边看着足球,一边等她。

“你倒是心闲啊,周大老板。”周一粲的语气有几分苍凉。

周铁山呵呵笑笑:“又怎么了,看你整天心事凝重的,你就不能轻松点?”

“轻松?你把工程搞成那样,半水库的水没了,你让我怎么轻松?”

“看,又来了是不?工程的事,你别乱听他们讲,我周铁山做过的工程,比他们见过的都多,怎么会是工程的问题?”

“你还在狡赖,到了这时候你还敢狡赖!”

“大妹子,话别说那么难听,我不是狡赖,工程是经过严格验收的,方方面面都签了字,他们现在说是工程问题,你就让我承认?这怕不大合适吧?”

“我不跟你争,是不是工程质量出了问题,不用我跟你争,会有人去查。”

“这不就对了,没查清之前,你就给我扣这帽子,我能戴得动?坐下吧,别为这点小事犯愁,该吃饭还得吃,该干啥还得干啥。看你愁眉苦脸的,我都替你担心。怪不得下面说,就凭你这点儿承受力,在强伟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小事?你把它当小事?”周一粲不能不激动了,她都要为水库的事急疯了,周铁山居然还拿它当小事!而且,他后面那句话,到底什么意思?

“看,又来了是不?现在不是你发急的时候,该是强伟发急的时候,你怎么连这个理也不懂?”

“你少拿我们工作上的事乱说,我说周大老板,你能不能只管好自己的事就行?市委和市政府的事,用不着你来操心吧?”周一粲的口气已很不客气,她有个原则,就是从不在外人面前谈工作,特别是敏感话题。尽管周铁山口口声声称她大妹子,她心里,却把自己跟他划得很开。

“好吧,既然你不想听,我也就不说了,不过大妹子,我还得提醒你一句,别把有些事看得太认真,认真对谁都没好处,特别是眼下这种时候,你应该多留个心眼儿,去对付别人。”

“够了!”周一粲控制不住地就叫了一声,她怕周铁山再说下去,自己真会动摇,真会被他话里暗藏的那些东西击中。

两个人不欢而散,周铁山硬要留她吃饭,她哪还吃得下去!

第二天,她意外地听到一股传言,说沙漠水库的事强伟早就知道了,之所以迟迟不召开会议研究,就是想等水库干涸,矛盾激化后他再下手。

可怕啊!

随后她又了解到,加固工程根本不是周铁山做的,周铁山将工程竞到手后,以二百万转包给河南一家小工程队,然后动用关系,让验收单位还有水库管理处在工程验收报告上签了字。

这事她信,据她掌握,周铁山这两年的工程,有很多是以转包形式搞的,他自己的建筑公司,只做铁路和银行部门的工程。

怎么办?

3

齐副书记的秘书突然打来电话,要周一粲去趟省城。“你抓紧来一趟,有些事齐书记要跟你面谈。”

这个电话太及时了,周一粲正苦苦地想着,怎么跟齐副书记把情况反映上去,还有,她想让齐副书记跟上游市说说,通融通融,放点水,目前解决水荒,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我马上动身,这就去省城。”她跟秘书说。

秘书笑了笑,在电话里道:“也不用太急,过两天来吧,齐书记只让我通知你,没明确时间,我再落实一下,给你电话。”

周一粲连着说了几声谢,弄得秘书在那边挺不好意思。

接完电话,周一粲的心境就不一样了,紧忙将手头一些急事儿处理了,就开始琢磨,这一次去省城,到底要汇报哪些问题,哪些暂时还不能汇报?还有,这一次必须得带份礼物,到河阳两年,她还没带给齐副书记任何礼物,这怎么也说不过去。

带什么礼物好呢?

周一粲难住了,后来她猛然想起,齐默然喜好书法,尤其爱收藏民间的书画作品,咋把这个给疏忽了!对,就带字画!

河阳有个书法家,姓吴,大号吴二水,是西北书坛泰斗孙子鱼的弟子,孙子鱼一生英名远播,在书画界尤负盛名,是西北四大才子之一。可惜他死得早,“文革”不久便去了,作品留下的也不多。孙子鱼这个名字,周一粲还是从齐副书记嘴里听说的,当时她就没往多里想,你说傻气不傻气?她打算先弄一幅二水先生的作品,投石问路,如果齐副书记喜欢,她再想办法,她相信二水先生手里,一定有孙子鱼的真品。

星期五早上,周一粲在文化局一位副局长的陪同下,敲开了二水先生的门。吴二水也是个怪才,不但才怪,做人也怪,这些年,他的名气与日俱增,作品价码也渐渐攀升,可他很少出手,写了东西全都藏着,外地来的客人想索取,都很难,市面上更是难以见着。

二水先生八十好几了,可精神矍铄,一头银发配上那副极具个性的银须,令他既有形又有神,一见面便让人肃然起敬。简单寒暄几句,周一粲主动说明来意,想请二水先生一展墨迹,以饱她眼福。二水先生话不多,也不会曲里拐弯,他问周一粲:“你是收藏还是送人?”

“哪啊,老先生,我是想把你的墨宝拿到港澳去,在那边做宣传,也好给咱河阳挣点面子,吸引更多的人来河阳投资。”

“这……”老先生似乎没想到这一点,有点犹豫。

“老先生,眼下我市要评文明城市,周市长是想打文化这张牌,拿你的画当名片,宣传我们河阳。”那位副局长趁势说。

老先生似乎对副局长的话不感兴趣,瞅了一眼副局长,继续跟周一粲道:“我知道你来的目的,我手头能拿出手的字真是不多,有一幅,写得是早了点儿,不过,我自己对它还比较满意。”说着,到里屋翻腾了半天,拿出一卷破报纸,缓缓取开,将字画呈现在周一粲面前。

周一粲的眼直了。

尽管她不懂书法,但她的目光还是让这幅字惊住了。“好字,好字啊。”她失声叫道。一旁的副局长同样露出吃惊的脸色,这位仁兄算是半个内行,他的目光让周一粲越发坚信,老先生是把心血之作捧了出来。

“多少钱?”周一粲情急地就问。

二水先生略略一惊,似乎对周一粲这句话有点不解。

“是这样的,我太爱你的字了,如果可以,我想把它收购下来。”周一粲慌忙解释。

“你不是说……”二水先生越发不明白。

“周市长的意思是,如果先生您同意,这幅字就算市政府收购了,市政府用来宣传,不能白拿先生您的。”副局长毕竟跟二水先生打的交道多点儿,知道他疑惑什么。

二水先生哦了一声,似乎相信了副局长的话。“我老了,也不需要钱,如果政府真的用得着,就拿去吧。”说完,他将字画重新包了起来,双手捧给周一粲。

周一粲的手有些颤抖。从二水先生家出来后,她一言不发,副局长想说什么,一看她的脸色,没敢说。不过,二水先生今日的作为,让他也很受感动。

有了这幅字,周一粲的底气就算足了点儿。接下来,她开始焦急地等电话,可两天过去了,齐副书记的秘书还是没打电话。周一粲真是有些等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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