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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霾了一段时间的天空忽然透出一丝阳光,城市上空在灰色的云层中流动着云和太阳的光亮。王大海走下大客车,他看着施工工地,忙碌着城市新的客运中心建设,在他心目中,三年前,曾引以自豪的十层高新汽车站,已经淘汰拆迁,被夷为平地,原来感觉中宁静的城市变得喧嚣,躁动不安,街道上自行车已经看不到几辆,取而代之的是川流不息的小轿车和摩托车、电瓶车。城市里到处是杂乱的工地,嘈杂的机器,商人的吆喝,东跑西窜的面的,以及在临时搭建的候车厅里,匆匆忙忙摩肩接踵的拥挤人群。
城市有一种临时搭建起来的不确定感觉,好像一切都不会永久,一切的存在很快就会被新的事物取代,王大海听着章文眉飞色舞地介绍,城市新区野心勃勃的施工计划,新的客运中心、新的建筑、新的城市景观,王大海忽然有一种惊讶,现在面对的,是自己既熟悉而又陌生的城市。
刘春花拉一拉四处观望的王大海,对他说:“再待下去,行人就要围观你了,看一看你现在的样子。”
王大海看看自己身上穿的曾经时髦的瓦尔特茄克衫,现在,从旁边的人群中找不到一个人穿这种样式的茄克衫,再看看自己脚上,的确与众不同,尴尬地笑起来。他脱下皮鞋外草鞋套,甩到人行道的垃圾桶里,
刘春花招了一辆面的,对司机说:“到百货大楼。”
两人走进百货大楼,并排站在自动上升的电梯上,刘春花对王大海说,“来接你之前,我给你看了一套大阪西服。”
“大阪西服是小日本的吧,我不穿。”王大海说。
“怕你不喜欢,我还看了一套刚时兴的青年装。你的身材穿起来挺潇洒。”刘春花用手比划着,“大尖领,锁腰,藏青色,很抬人。”
“你真用心。我想,怕我这人生,欠你太多。”王大海愧疚地说。
“那你就用一辈子来还哦,为你,我不怕走向那溢满着泪水与忧伤的海洋。”刘春花挽着王大海的手臂,心中充满着幸福的愿景。
“海洋有温和时浪漫的风光,也有肆虐时险恶的侵袭。我担心会伤害到你,”王大海握紧刘春花的手说。
“我不管那么多,只要一路上有你。”刘春花兴奋地摆动着两人的手臂说。
从百货大楼出来,王大海穿上刘春花买的一身崭新的藏青色青年装,他用模糊的双眼凝望着刘春花,看着她轻快的身影,王大海惆怅的表情却无法藏匿。虽然,这是他盼望已久的团圆、自由和幸福,共同携手走向彼此都希望的天长地久。但是,这么幸福的时刻可以一直安宁地走下去吗?刘春花不时回过头来,露出灿烂的笑容,唤他快快跟上,一起回家见母亲方金凤。
王大海原来住的房子拆迁后,搬到遗留下来的七十年代末搭建的抗震棚里暂时居住,基本上是母亲方金凤一个人住,弟弟在外地念书,只是寒暑假回来住一住,妹妹也住在店里,白天忙,夜里带看店,省去一个看店人的工资。
当王大海理过发洗完澡,清爽爽地与刘春花一起,回到家门口的时候。母亲在事先放置门外的火盆里,点着了一个草把,嘱咐王大海从火盆上跨过去。
方金凤含着热泪,仔细察看着王大海,用她颤抖的双手拦腰抱住,从烟火中跨过来的高大儿子,嘴里不停地重复着一句话,“一火两断,晦气除掉,今后就好了。”
王大海低头看着母亲,两鬓已苍白,脸上爬满了皱纹,讲话明显没有以前连贯利索。还没来得及细看,已被母亲拽着右手臂,走进屋内,这是他三年来日思夜想的地方,房间虽然跟以前不同,但是,看到熟悉的八仙桌,桌上的风信子,还有正面墙上爸爸的遗像,他扑通一声跪在地面,磕了三个长头,在站起来作揖时已泪流满面。
王小荷系着围腰从厨房里出来,手里端着一杯刚泡的热茶,递给王大海说:“哥,你喝茶,这几年,外面都乱成一锅粥了,你倒是躲个清净。”
王大海擦去眼角的泪痕,接过茶杯,对王小荷说:“我来帮厨。”
王小荷推着王大海到八仙桌旁的椅子边,说:“你坐下,厨房里有光头,不用你操这个心了。”
刘春花端来用开水烫好的碗筷,在桌上摆放。王小荷也端上章文烧好的菜,一大碗红烧猪蹄,一盘清蒸豆腐上散有青色小香葱,还有青椒酱干丝,爆炒圆白菜,外加一锅菠菜猪肝汤。
大家围着八仙桌坐下,王大海闻到这香喷喷的美味佳肴,口中垂涎欲滴,几年来谈不上吃到,可以说看都没有看到过。在里面每餐都是水煮萝卜,常常想不通的是,一年四季哪来的这么多萝卜,那么多人吃也吃不完。此时,他的胃口已经大开,不自觉地拿起筷子,搛起一块猪蹄就急着往自己的口中塞。
方金凤看着儿子急巴巴的样子,心痛地打了一下他的右手说:“等一下吃猪蹄,先把豆腐吃下去。”方金凤边说边把一盘清蒸青葱豆腐端到王大海的面前。
刘春花拿起一把勺子,切开豆腐,在盘底蒸出的汤汁中搅拌一下,把勺子递给王大海说:“这样入味一点,趁热吃下去。”
“海哥,这是妈特意叮嘱做给你吃的,可能是我没有蒸透吧,我拿去再重新蒸一下。”章文看王大海一时半会儿都没有把豆腐吃下去,主动站起来要去端盘子。
方金凤拉住章文说:“不用再蒸。”她继续看着王大海吃豆腐,接着说,“大海,刚才进门跨火盆,烧断跟尾鬼,你前面的倒霉事就算过去。吃完豆腐,今后呢,妈希望你像青葱豆腐一样清清白白地做人。”
王小荷冲着妈妈说:“妈,这也不是什么科学,只要意会就行,哥刚回家,说许多,真烦人。”
听到妈妈说到清白的字眼,王大海把豆腐吃到一半,放下手中的勺子,抬起头来,对妈妈说:“妈妈,我一直是清白的,是他们冤枉我的,你们都不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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