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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晚上全家人都处于脑子混乱的状态,尤其是去大环山的时候,宋巍满心满眼想的都是他爹,没工夫安静下来琢磨别的,这会儿坐在去县城的牛车上,有的细节才慢慢浮现出来。
昨夜去来的路上,婉婉似乎有好几次都要求改道。
当时他只觉得是小丫头走了那么远的路累了,就什么都听她的。
如今想来,并不是。
哪怕她看起来弱不禁风,雨夜跟着他们两个大男人走那么远的路,也并没有跌倒受伤拖后腿。
那样泥泞难走的山路,三个人出了奇的安全顺遂,谁都没发生意外。
宋巍又想到了婉婉刚嫁过来的时候,他们要去县城买回门礼,结果她装病不肯去,昨日在镇上书铺,她莫名其妙拉着他就往外跑,撒谎说觉得铺子里的笔墨太贵,换家买。
这些事虽然不大,但要说他心里没点疑惑那是不可能的。
谢正说,他自打定亲以来直到现在都没遇上倒霉事儿,不管大的还是小的。
宋巍也意识到了。
对于他这种从小就三天两头倒霉的人来说,如今的平顺太过诡异。
也正是因为如此,某个答案就呼之欲出了——
从一开始,她就没撒谎。
她说自己旺夫,是真的。
她还说自己能提前看到他会遇到的危险,也是真的。
宋巍偏过头。
昨夜陪他淋雨走远路回来又一宿没睡的小丫头这会儿正安静地靠在他宽阔的肩背上,微微闭着眼眸,呼吸清浅,唇瓣粉粉嫩嫩的,小脸白里透红,看得他心里某个地方一阵阵柔软,思绪在不知不觉间飘远。
……
十五岁那年,小丫头三岁,她的母亲陆氏临走前亲手把女儿交代给他,嘱托他要照顾她一辈子。
小丫头一直哭一直哭,在冰天雪地里追着陆氏的马车不停地跑,不慎掉入了冰窟窿里。
他把她救上来的时候,小丫头已经昏厥过去了,高烧不退,不仅烧坏了嗓子,还把她那小段稚嫩的记忆给烧没了。
从她三岁到十五岁,这十二年间,他怕自己的霉运会罩上她,从不敢靠近,只能暗中照拂她。
打猪草时背篓里多出来的猪草不是幻觉,是他送过去的。
去山上放牛,她在树脚睡觉时头上遮阳的藤蔓是他悄悄拉的。
雪天路滑,知道她会坚持不懈地去村学偷听夫子讲课,他会赶早帮她铲了田埂边的积雪。
……
十二年来,他亲眼看着她从粉雕玉琢的奶娃娃长成容貌娇美的俏姑娘。
至于自己是什么时候把当成妹妹的小丫头转变为心尖上的人,他也说不准。
或许是两三年前故意让元宝接近她的时候,又或许,更早。
也正是因为放在心尖尖上了,不允许别人碰,他才会在听到她要议亲的消息后挑了个合适的时机出现在她面前。
村学那次她以为的“初遇”,并非偶然,是他早就算好的。
甚至于后来特地去说服温父嫁女,也是他有预谋的。
那日在温家,他只说了一句话:十二年前陆婶婶临走的时候,我答应了她会一辈子照顾婉婉。
温父从来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个事儿,听宋巍说了以后又问了他一些当年的情况才完全放下心来把闺女嫁给他。
这也就是温婉想不通她爹为什么一开始不情愿她嫁给宋巍,等宋巍来了温家一趟就立马转了态度的原因。
……
宋巍回拢思绪,如果早知道他家小丫头有个让人震撼的本事,不怕被他的霉运牵连,他这些年或许能少走些弯路。
不过现在也不赖,至少十二年以后,她主动投入了他的怀抱,成了他的妻子。
——
温婉不敢睡得太沉,刚入县城,听到四周的熙攘声就醒了过来。
睁眼见自己还靠在宋巍背上,她马上坐正了身子,揉揉惺忪的睡眼。
宋巍道:“已经入了县城,我先带你去吃点东西。”
温婉忙不迭摇头,她不吃,公公的案子没有着落,一口都吃不下。
宋巍看着她,“你昨天晚上就没吃晚饭,这会儿再不吃两口垫垫肚子,脾胃会受不住的。”
温婉还是摇头,他都不吃,她哪咽得下去?
宋巍没再劝,路过早点摊的时候,买了一碗热腾腾的豆浆和一笼小笼包递给她。
温婉在他的“逼迫”下喝了那碗豆浆,僵冷的身体很快得到熨帖,暖和起来。
小笼包没吃独食,分了一半给宋巍。
宋巍本没心情吃,可见她坚持,一副他不吃她也不吃的架势,只好接过来,两人一起吃。
——
到县衙的时候,夫妻俩意外的发现大门前已经聚集了一帮人,全都披麻戴孝,从这些人的言谈之间不难听出,他们也是昨天在矿山遇难那些工人的家眷。
有人正伤心落泪,有人满脸凶怒,却没人敢去敲鸣冤鼓。
宋巍无所畏惧,将牛车停靠在一棵歪脖子树下,吩咐温婉就坐在上面不要下来乱跑,他径直走到鸣冤鼓跟前,拿起鼓槌来使了大力往上敲。
大门里面很快有衙差出来,见状,很不耐烦地问了一句,“你也是为了矿山的事来的?”
宋巍颔首,说是,问县令大人何时升堂。
“你们来的太早了,县太爷还没起呢!”衙差的声音极其敷衍,恨不能三两句打发了宋巍,别再烦他。
宋巍皱皱眉,“这么大的案子,县太爷竟也睡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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