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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疯狂准妈妈
阶梯在我眼前向远方延伸,尽头是一片蔚蓝的天空,阳光从狭窄的入口带着健康的味道投射到我的手心,渗过指缝洒落在崭新的军靴上。
为了取个好兆头,我全身上下、里里外外都是新东西,屠夫给我的新内裤上还写了“新生活”的字样。真恶心!
我整整衣服,戴上太阳镜迎着光亮往外走。离出口越来越近,皮肤感受到的温度越来越高,耳边突然响起了队长的声音:“走出去很容易,真正戒掉那该死的东西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相信我!其中的艰辛不逊于你经历过的任何一次战斗。你不能因为走出了这道门而掉以轻心,真正的战争才刚打响第一枪。”
这段话不知为何拖慢了我的脚步!
“你怕了!”屠夫就在我后面,看到我停下脚步,便凑到我耳边低语道。
“又如何?不行吗?”我感觉到自己的额头在出汗,但绝不是因为天热。
“当然可以!我又不会掉根毛!”屠夫越过我走到前面,巨大的身影挡住了光亮,让我的心情得到了片刻放松,腿上的铅坠感去掉了大半。
“如果我没有提醒你半小时前Redback上了产台,请不要怪我!”屠夫走到楼梯出口前,故意回头扔出了他的撒手锏。
“没错!如果你不介意,我们过会儿可以把孩子给你抱过来。”快慢机和恶魔拖着脏衣杂物经过我身边时,恶魔的臭嘴混着酒气吐出的讨厌声音传递着令人窒息的消息……我根本没想到原来自己的身体还可以承受得了这么剧烈的运动,整个人几乎飞一样从屠夫头顶跨过蹿出地窖大门。原本想象中辉煌的城堡变成了现实中一座豪宅的后院,雕像、草坪、喷泉、葡萄架被乳白色的围壁圈点出淡淡的欧洲庄园风格。
扎眼的除了阳光外,还有正对着酒窖出口的一顶独具阿拉伯特色的帐篷。衣着朴素的用人像卫兵一样站在门外,透过纱帘可以看到帐篷中央的床上摆着摞成小山的精致的水果馅饼和中东甜点,里面有人走动,看起来是狼群临时休息的地方。
这个酒窖坐落在一座非常宽大的建筑后面,米黄色外墙镶着蓝色玻璃,看上去有点儿单调,连最简单的伊斯兰装饰都没有,就像个摞起来的火柴盒。穿过豪华的后厅走向大门时,我意外地发现走道里摆满了镂空的红木家具,其间的茶几上点缀着中国瓷器,很有中国的皇家气派。四面墙上挂着几幅大型狩猎图,除了画中人物和迎面墙上这家列祖列宗的画像都是包着头巾的高鼻梁外,感觉就像老北京的四合院一样。
门外停着成排的全副武装的悍马车,但更吸引人目光的是对面同样大小、布局的庄园,只不过除了半截墙基和园中的喷泉里的雕像外,都已经成了灰烬。
“钥匙!”我冲着刚从满是弹孔的车上下来的医生大叫,吓得他边上开车的军医赶忙把手里的钥匙扔到空中让我蹿进车门时接住。我从不知道自己打车可以如此迅速,打火、挂挡、起步一气呵成,车子怪叫着冲了出去。
“嘿,等等!有人在车上!”医生追在车后面拍打着后车窗。
“嗨,大熊。你好吗?”我边开车边回头,看到后车厢里,满脸绷带的大熊躺在担架上正输着液。
“嗯……”大熊满脸痛苦地哼哼着,听不清说些什么。
“看样子你的伤势都处理过了,就不着急了,跟我先去趟医院。”换挡、加油,可是车速总是上不去,稍一松油门,车子便疾停,好像这车子被打坏了。
“嗯,嗯,放下……”大熊努力地放大声音,可还是听得不清不楚。
“把你放下?不行!我赶时间,Redback要生了。你能想象吗?我要当爹了!”想到自己要有儿子了,我兴奋得停不下嘴。
“我说你把手刹放下!”大熊终于受不了了,伸手拉开脸上的纱布叫道,“颠得我受不了啦!”
“噢,不好意思!”听到他的话,我才发现为什么车子提不上速,于是赶忙松开了手刹,车速马上流畅起来。
“现在好多了!”大熊躺回担架舒服地呻吟几声,犯这种初级错误让我颇为尴尬。
军事基地离这里虽然不近,但科威特地广楼稀,远远地便能看到基地飞机起落、车来车往的景象,顺着宽敞的沙漠公路不停地加速很快就可到达。
“你怎么受的伤?”我对大熊表示关心其实是为了堵住可能听到的抱怨。
“该死的事故!我们去接了美国佬一批鬼东西,路上翻车不知漏出点儿什么,蒸发出来的烟把我的手烧伤了。”大熊摇摇脑袋突然坐了起来,看样子下身没有受什么伤,“伙计!我刚化学中毒!你想杀了我吗?还是让我坐起来吧,你开车真是……噢,我的脑袋……你不是戒毒去了吗?怎么跑出来了?好了?”
“差不多了!”越来越接近美军基地,路边有了指挥交通的军警,远处一道铁丝网大门之后可以看到人类活动的迹象。我们拐上通往美军基地的大道,却被数十辆巨大的集装箱车抢先一步给堵在了路上。由于路旁是防沙沟和丢弃的各种名贵旧车,想从边上抄过去也不行,只能跟在车队后面找机会超车。
“好得差不多了?看着不像呀!”大熊把用尽的解毒点滴从胳膊上拔掉,从后面跨过控制台坐到副驾上,扭头看着我说,“你还有点儿冒虚汗,还不停地流口水!你确定自己没问题?”
“听Honey说,这种状况是因为药物对身体系统造成损伤后形成的后遗症,叫什么唾腺什么神经反射失调。他妈的!”我伸头到窗外吐净嘴里的口水,这东西不停地在我的舌头下面分泌。
“你是说你以后天天都要流口水,像头斗牛犬?”大熊瞪着眼不敢相信地问道。也许是瞪眼太用力,话没说完他便拿出眼药水点了几滴,然后闭着眼道,“那些恶心的东西差点儿杀了我!”
“你是被化学武器灼伤的?难道他们的包装箱上没有说明吗?”我透过纱布看到他晒伤般红红的脸色。
“不,不!是私人承包商!就像这些家伙!”大熊指着周围的集装箱和大拖车,“听说是伊拉克重建承包商。军队还没有到他们就已经到了,现在他们的人数比北约军队还多。估计伊拉克哪座桥被炸、哪座电台或通信设施被夷平都已经写在承包合同上了。”
车队如蜗牛般的行进速度和浓黑的尾气将扬起的沙尘染变了色,我坐在车上看着近在眼前的基地却没有办法进去,急得头上冒火,更不要提还得听着一群货车司机讲恶心的色情笑话。
“怎么回事?这是什么鬼东西?”因为原本装在车身上的7.62毫米轻机枪和无坐力反坦克炮都被拆下来了,我便起身离开驾驶位探出头站在机枪座中,竟然发现面前的榴弹发射器不是以往的H&K GMG和双联装的陶式导弹发射器,变成了好像M202多管火箭炮一样奇怪的东西!
“不知道,刚换的。听说是澳大利亚人的技术,美国人给安的。”大熊俯身按下点烟器,闷声闷气地说道,“看来,我们也接了武器实战测试的活。”
“靠!这东西怎么用?”我想开两枪把边上的司机吓跑,可是找不到扳机。
“不知道!我也不会用。明天再问吧。”大熊点根烟放嘴里却被呛得咳嗽起来,“妈的!闻了点儿那不知什么的东西后像被洗了喉咙一样,有点儿小学第一次吸烟时的感觉。”
“你的呼吸道被灼伤了!”我恼怒地坐下。
“让路!他妈的!把你们的大屁股给我挪个地方,不然我就打烂它!”眼看就到基地门口了,我再也忍受不了心中的焦急,放下前风挡窗,冲着前面突然停车挡住半边路的丰田陆地巡洋舰叫道。
“操你!”从车里下来七八个大汉,嚼着口香糖,手里端着各式步枪。他们都没穿军服但全副武装,个个人强马壮,簇拥着一个穿西装的中年人,其中一个伸着中指对我骂道。
“操我?”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差点儿被人鸡奸后,我特听不得这个词,每有人嘴里吐出这个发音,我就感觉到自己股沟里有什么东西在滑动似的。如果不是身上没带枪,我肯定给那个家伙一枪,打不死也吓吓他。现在既然没有手枪,方向盘便成了我最有利的武器。
倚仗着自己的悍马重装甲防弹车,我踩下油门便撞向挡在前面的丰田路巡。那些保镖没想到我会突然发难,连跳带滚地护着那个西装男躲闪开来。撞击并没有想象中大,加装了清障器的悍马轻易地把前脸捅进了SUV的车体。挂上倒挡一加油,清障器挂着铁皮将丰田的后车厢撕成了两半拖了开来。
“你他妈的疯了吗?”那几个家伙站稳身形便冲了过来,挥着枪托死命地砸军窗玻璃。
“哈哈哈!你再骂呀?你奶奶的!”我透过车门上的射击口冲他们骂道:“打的回你的狗窝吧!”说完又加大油门撞向仅剩半截的丰田车,将它撞飞,掉进了边上的防沙沟里。这时有个家伙对着我们的后车窗警告性地开了一枪,却只在玻璃上打出一个白斑。看到是特制车子,那些拼命砸门的家伙也意识到什么,纷纷退开了。
“Alpha和Tru-Spec的军服,Black Hawk的战术携具,Oakley牌的X-Metal Juliets太阳镜?”大熊拉开脸上的绷带看着向车里张望的那些家伙喃喃道,“XM8的样枪?我不敢相信,美国人竟然把下一代陆军更换武器的战地实测交给这帮嬉皮士!气……龙牌防弹背心,这是哪个沟里出来的东西?”
“精品店里包装起来的移动展览柜。”说到这里我笑了,想到刚进这行的时候,我也喜欢买这些名贵的噱头来满足自己的虚荣。
“说不定他们也是非常好的士兵。”大熊指着SUV车门上的漆字,“看看!战舰!怪不得能得到XM8的实战测试资格,它的创始人是五角大楼国防政策委员会主席,兼任多家私营国防与武装公司的董事。”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伊拉克战争预算里有30%是给雇佣兵的,这么大的蛋糕没理由不咬一口的,尤其是预算握在自己手里的时候!”我说完对窗外的家伙们比了比中指,加大油门冲向了基地门口的检查站。美国政府多名高官都与大型防务承包商联系密切,这些公司每年都从五角大楼拿到高达数百亿美元的合同。
因为挂着通行证,所以我们轻易便进入了把守严密的基地。美国人把水泥平铺到沙子上,然后堆积木似的在上面摆放起成排的建筑,所以远远看去整个基地像个放在沙滩上的蛋糕。基地又像座城市,衣、食、住、行、娱乐各区皆备。我们的车开过了一个又一个大仓库,那是简易的军营,有的士兵在门外看小说,有的在听歌晒太阳,一派很休闲的景象。
打听到军医院在基地的另一端后,我驱车开向基地中心最热闹的广场。宽阔平坦的水泥马路中段是中心广场,南亚和阿拉伯的商人在美国兵的监视下向背着M16的大兵们兜售各种商品,土耳其的地毯、印度的首饰、阿拉伯半岛的传统弯刀……第一次踏上异国土地的年轻士兵们如同购买旅游纪念品般挑挑拣拣,三五成群地闲逛着。
过了道内岗再往里走一点儿便是指挥所的地盘,路上开始出现穿着不同军装的军人:穿着土黄色的是陆军,棕色多些的是英国部队,数码迷彩设计的是美国海军陆战队。所有人都戴着帽子,女兵全部把头发盘在头盔里,不仔细看根本分不出男女。再往前走,穿过指挥区,便可以看到穿着白大褂的军医和护士进出的医疗站,而被医院隔开的是穿着比较随便的“私人承包商”的营地,一眼瞄去看到了不少熟人。
我冲进军医站提起正支着脑袋打盹的值班医生,摇掉他的瞌睡虫和眼镜,贴着鼻子吼叫着震穿他的耳膜,才打听出Redback只是开始阵痛,做了个产检便回去了,根本不在医院里。
“干!屠夫你个王八蛋,又骗我!”我们冲出医疗站,驱车又向营区奔去。迎面看到刚才那些保镖从刚停好的卡车上下来,向边上的一座营房走去,抽烟点火落在后面的一个家伙回头正好看见我,伸出手指着我就要张嘴召唤前面刚进门的伙伴。我猛地拉开车门跳下车,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跟过来的大熊适时地在他肚子上补了一拳,他捂着肚子被我拎走了。等拐过了他们的驻地确定他叫也没有人听见后,我随手一抛将他扔进了拐角的垃圾箱里。大熊从边上搬起两个重型卡车换下来的几百斤重的轮胎压在箱盖上,然后拍拍手上的灰尘,鬼笑着示意我先走,于是我便快速地回到车内,驱车跑开了。
当我心急火燎地呼叫着Redback的名字冲进她的帐篷时,看到的竟然是杰丽·麦尔斯一个人坐在里面。
“呃……你怎么在这里?”我愣住了,“那个……Redback呢?就是……金发、蓝眼、大肚子的女人。”我不知道她是不是认识Redback,只能用手在肚子前面比画着,自己都感觉有点儿傻。
“她看游戏去了!”杰丽看到我却不意外,倒是我笨手笨脚地比比画画把她逗乐了。说完,她指着帐篷外不远处聚满了人的停车场。
“什么?她不是开始阵痛了吗?怎么还到处乱跑?不要命的疯女人!”我看着远处人头攒动的密集人群,不时传来阵阵疯狂的叫嚣声,看样子就不是什么和平活动。
“失陪一下!”我抓起桌上的一副塑料手铐冲出了帐篷,心里咬牙切齿地骂着:前些天还和我装得像圣母马利亚一样,这才几天没见,竟然又疯病上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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