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勤政殿内的布局略显偏狭,一阵过堂风由南海子那边径直经敞开的殿门过堂而去,把个阴沉沉的殿内搞得更加清寒袭人,再加上那几个各自肃立一旁噤若寒蝉的宫女太监,让这勤政殿内竟凭空生出了几分肃杀景象。
“臣任令羽,叩见圣母皇太后、皇上万福金安!”,还来不及看清前面或坐或立那几个人的面孔,任令羽已经直挺挺的在冰凉的水磨砖地上跪了下去。
――感谢满清开国之初那些汉族士大夫的坚持,更感谢他父母把他生成了个汉人,使他今日还可以用“臣”这个稍带尊严的自称,而不必像那些满人大臣,还得和殿内这些身体残疾的阉人一般自称一句下作的“奴才!”
“起来吧。”,正前方响起了个柔和的男声。
“谢皇上。”,任令羽随即直起了身子,所谓的“起来”,其实也只不过是让他跪直了而已,而直到这一刻,他才依稀看清了眼前这几个人的样子。
在他正前方的硬木靠椅上笔直的坐着一个身着刺绣百蝶袍的老妇人,乌黑的两把头上插着二只玉蝴蝶和一朵白茉莉,右手的中指和小指上戴着三寸长的金指甲套,左手戴有同样长的玉指甲套,这老妇人脸部的轮廓异常深邃,颧骨高高,鼻梁挺直,三角眼中漆黑的瞳仁中目光灼灼,在加上那略略下抿的嘴角,随时都使人感到一种冷峻的威严。
任令羽飞快地别过了眼――慈禧太后有一双让人不敢逼视的“鹰目”是他早已知晓的事,但当真与其对视却还是让他觉得悚然心惊。
“你便是任令羽?”,问话的还是那位坐在慈禧左侧下手处的年轻人,这年轻人有着一张下颌尖尖的瓜子脸,修眉凤目,看上去十分娴雅俊秀,而腰间那条十分出眼的明黄卧龙袋和六合一统帽上镶缀的苍龙教子正珠,则昭示了他那至少在名义上仍可算作是至高无上的身份。
“回皇上话。”,任令羽向着光绪一躬身,低眉殓目,神态恭谨的道:“臣便是任令羽。”
“哦?早闻任卿年少有为,今日之见,果然名下无虚。”,光绪微笑着道,随之又问:“美利坚国人?”
“回皇上话”,任令羽继续道:“臣祖上世代都是我大清子民,家父随在发匪倡乱时不得不远赴海外,但于故国山水,祖宗之地却未敢有一日或忘!故而在臣幼年时便时时叮嘱臣莫要忘记自己虽身居美利坚国,却仍是大清臣民!所以臣在海外一闻有归国报效之机,便即刻启程归来,如此,一来可为我大清略效些犬马之劳,又可偿老父归葬故国的遗愿。”
――从穿越至今,这套海外游子的说辞他不知已经讲过多少遍了,早已是驾轻就熟信手拈来,更兼言辞恳切神态庄严,也当真不由得他人不信服。
“嗯!”,光绪似乎也略微有些感动,他点头道:“忠孝两全!难得。”
“任令羽,你可知今日召你来,所为何事?”,光绪继续问道。
“回皇上,臣略知一二。”,任令羽仍努力维持着脸上的恭谨之态,“太后圣寿在即,我北洋特为太后献上阅舰之礼以为太后万寿贺!而太后,皇上今日召臣前来,为的想必就是这阅舰之礼。”
“呵呵。”,听到他的回答,光绪不由得抚掌轻笑出声,“李中堂”,他转向坐在对面下手处的李鸿章,“你这个学生到当真是个直人,说话毫不遮掩,还当真有些像你呢。”
“皇上这么说,可当真折煞老臣了”,李鸿章向光绪一躬身,微笑着道:“任令羽年少懵懂,兼自幼长在海外,于礼数上多有不合之处,还请皇上恕罪。”
“不碍事的。”,光绪微笑着摆了摆手,“这起子小事,又哪里算得上什么罪?”
趁他们君臣对答,另一边的任令羽已是深深低下了头――自他入得这勤政殿后,慈禧太后虽一直未开口说话,但他却能清楚的感觉到正前方有两道有如实质的目光一直牢牢的锁在了他的身上!
他可以毫无顾忌的直面光绪,却不敢在面对慈禧太后的时候有一丝一毫的托大!即便是要大量着殿内诸人的位置姿态,也只能是在低头时用眼角的余光飞快地扫上那么一眼……
不过亦已足够!坐在正前方硬木靠椅上的自是慈禧无疑,光绪则坐在慈禧的左下手,李鸿章则是坐在光绪对面下首的绣龙瓷墩上,至于那位今日带李鸿章和他前来觐见的礼亲王爷?
任令羽的眉头微微一扬――礼亲王世铎竟然是站在光绪的身后,且神态恭谨的如同个刚入宫的小宦官!
他是刚刚领教到了满清皇室的礼法森严的――就在昨夜,张佩纶还苦口婆心的反复给他讲述了一番入宫陛见时的要小心在意的规矩……无数的规矩!就连下跪时应该先跪哪条腿,跪下后官袍的前摆放哪里,还有跪或立的间隔,磕头的次数、深度……都有详尽的规定,容不得半点差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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