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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迟迟在清凉池外面站了一会儿,晚上风大,她出来得急,只是站了那么一小会儿之后便有些冷,如今身边没有了可以说话的人,她想了下,干脆转身回了自己的甘露殿。
琉璃早就回来甘露殿了,因为迟迟之前放话说不让她跟着,她也没敢跟上去,那里人多嘴杂,她一个宫女,主子都不在,也没有什么再待下去的必要了。姜素素这样的举动,无疑大大地激怒了迟迟,连带着琉璃也没有好脸色。虽然平常琉璃是在管她,但迟迟到底是公主,真要生起气来,迟迟也无可奈何。
见迟迟抱着手臂进来的,琉璃立刻明白了过来,对身后站着服侍的宫女说道,“去给殿下熬一碗姜糖水来。”迟迟也不理她,径自走回内殿里坐下。琉璃见她性质不高的样子,就知道她对今天晚上的事情还没有缓过来,也不敢招惹她,拿了绣棚边在一旁绣花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她。
不多时,小宫女把熬好的姜汤端了上来,琉璃递到迟迟面前,这次她到没有再像往常那样哭着闹着不肯喝,反而安安静静地端起来,小口小口地啜着。姜汤里面放了红糖,除了有些辣之外并不难喝,若是普通药,恐怕这个时候的迟迟早就闹起来了。
正在喝药间,殿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琉璃放下绣棚站起身来正要出去看看,就听见甘露殿外面太监的声音,“陛下来了?奴才这就传花进去——”话音未落,就看见李湛气冲冲地走了进来。
琉璃知道他是因为今天晚上的事情过来问罪了,脸上扬起一抹尴尬的微笑,根本顾不上跟李湛行礼,连忙问道,“陛下,奴婢去给您泡茶——”
“不用了。”李湛冷冷地坐到上首的位置上,“你们殿下呢?”他一向温和,这样疾言厉色琉璃还从未见过,她正要答话,迟迟却已经放下碗走了出去,“我在这里。”
她倚在内殿通往正殿的门口处,目光澄净,再也看不到往日的雀跃与欢欣。李湛看着她那副样子,心里一软,可又想起她喜欢的人,那一软又立刻硬了起来。
迟迟走上前来,给李湛行了一个礼就要站起来,李湛却对她喝道,“给朕跪下。”声音含着威严,硬是让大家都吓了一跳。迟迟身形一滞,终于还是跪了下来。琉璃微愣,随即笑道,“不知道殿下是做了什么惹陛下不高兴的事情,殿下现在正病着,还请陛下消消气,不要对她太严厉。”
李湛脸上一丝笑容都没有,而是转头过来看向琉璃,“你们都下去。”琉璃看了一眼迟迟,她正低着头看着眼前的青金石地板,没有任何反应,又看李湛脸上的不虞更加明显,连忙行了个礼,带着一众宫女太监退了出去。
直到殿中除了他们兄妹二人之外便再无一人,连大门都被琉璃关上了,李湛才低头看向迟迟,问道,“你知道为什么今晚上要让你跪吗?”
“是臣妹不听皇兄教诲,辜负了皇兄一片苦心。”她回答得利落干脆,硬是让李湛一肚子的话憋在里面发作不出来,“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迟迟在地上深深一伏,“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臣妹心中早有他人,皇兄并非不知情,为何皇兄还硬是要让臣妹嫁给自己并不喜欢的人?”
“胡闹!”李湛拂袖,“你可知道你喜欢的那个人根本就不能称为男人?你与他在一起,将来连孩子都不会有,你叫我如何肯放心将你交给他?你们在一起根本就不合适,你跟他永远不会有结果,趁着如今你陷得还不深,朕才让素素给你办了宴会,帮你相看各家公子,却没想到,却没想到你非但不领情不说,还硬是要一条道走到黑。你说说,你这个样子,若是被你生母看到,她该如何伤心痛苦?”
“皇兄说的臣妹何尝不懂?然而当初皇兄与婕妤嫂嫂在一起,又何尝不是有违皇室礼法?臣妹可曾说过些什么?非但没有,反而帮着皇兄。为什么如今情况翻转,到了臣妹身上,皇兄就不明白了呢?还是说,皇兄自己得偿所愿,能与婕妤嫂嫂共结连理之后,就要来阻挠别人了吗?”
“乱说!朕与素素是什么情况,你又是什么情况?素素虽然嫁过人,但好歹还是女子,皇帝娶一个嫁过人的女人,历朝历代也不是没有先例。你再看看你,喜欢的人连男人都算不上不说,历朝历代,又有哪个公主嫁给一个太监的?”
“重光哥哥!”迟迟嘶声喊道,她抬起头来,苍白的小脸上如今全是泪水,“你说的这些我都清楚,然而我不在乎,我真的不在乎。哥哥若是觉得我给皇室抹黑,大可将我从宗谱上除名,从此之后放我出宫,就当没有我这妹妹了。”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李湛低下头来看着她,如果说刚才还是生气的话,如今已经是伤心了,“且不说你能不能被宗谱除名,就是可以,难道你真的要为了一个纪无咎放弃你的兄长吗?宫中固然没有多少可供回忆的东西,然而我以为我们兄妹可以这样相互扶持一辈子。纪无咎是跟你从小一起长大,那难道我就不是了吗?迟迟,你说说,你说这样的话,让不让我伤心?还是说,其实在你心中,你我之间的兄妹情分,从来都比不上一个纪无咎?”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迟迟膝行过去,抱住李湛的腿,“重光哥哥,男女之情和兄妹感情原本就不一样,你已经有了婕妤嫂嫂,我也想跟我喜欢的人在一起,你就不要再逼着我嫁给其他人了,我不想嫁,除了纪无咎,我谁也不想嫁……”说到最后,已经是泣不成声。
李湛任由她抱住自己的腿,迟迟哭成这个样子,他也心疼,然而跟她嫁给纪无咎比起来,这点儿心疼也就不算什么了。“不行。姜永彦如今正在孝期,姜赋淳和太后不会在这个时候提出来要尚公主,等到他热孝一过,姜赋淳一定会提出来把你嫁过去的。你不嫁给其他人,就要嫁给姜永彦,你自己选一个吧。”说完又怕是不够,还补充道,“反正你永远都不可能跟纪无咎在一起,趁早死心吧。”
他说完便要站起身来,迟迟却用力抱住他的腿,不让他离开,“重光哥哥,我不想嫁给其他人,公主什么的我也不在乎,你就让宗室将我除名,或者贬我为庶人,让我跟着纪无咎一起,好不好,好不好……”
“不行!”李湛把她的手指从自己腿上掰开,“我来就是跟你说,死了跟纪无咎在一起这条心。呵,宗室除名,你以为这是小孩子过家家吗?就算你不是公主,你也是我妹妹,只要我还活着一天,我就不会让你跟他在一起。”
他说得狠,到了后面几个字已经完全失去了以往的温雅,迟迟见他发狠,也知道他这次是硬起了心肠,若是不拿出点儿狠劲儿来,恐怕她跟纪无咎就真的永远不能在一起。想到这里,她“腾”地一声从地上站起来,一把抓起琉璃绣花用的剪刀,放在自己头发前面,威胁道,“皇兄若是不肯答应,那我就自请出家,管他什么姜永彦李永彦,我谁都不嫁。既然不能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那跟谁在一起都没有意思。还不如从此古佛青灯,寂寥一生。等我当了尼姑,也不会再有人威胁你,非要让你嫁个公主过去了。”
李湛只觉得自己一腔心意全被她踩在了脚底,见她威胁自己,也是气得不行,他怒极反笑,“好好好,那就让朕看看,朕不松口,哪个庵堂敢收你!”说完便再也不看她一眼,拂袖而去。
迟迟见李湛疾言厉色,也知道他说的并非假话,然而只要一想到那个人,再看看她今日境况,迟迟就忍不住心酸。李湛走了,刚才一直提着一口气的她此刻终于将那口气松了出来,她整个人一软,就这么握着剪刀,瘫软在了地上。
琉璃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她一个人坐在地上怔怔地流着泪,无声无息的样子,比她平日里嚎啕大哭更惹人怜爱。她连忙招呼宫女将迟迟扶起来,“你才喝了药,这寒气都还没有发出去,又坐在地上,小心着凉了。”
着凉生病吗?那又有什么关系?不能跟纪无咎在一起,就算是活着,也没有意思了吧?重光哥哥说她看重跟纪无咎的感情胜过自己,然而他又何尝不是如此?他现在已经有了姜素素,将来还会有他跟姜素素的孩子,以后的每一天,他都会被他所爱的人填满,又怎么还会有精力来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