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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于是,梁语陶顺理成章地在曾亦舟家住下了。在久江大学任教的工作,也终于步入了正轨,梁语陶也开始过上了朝九晚五的生活。
夜幕初降,又是一场瓢泼的大雨。
梁语陶不喜欢下雨天,并不仅仅是因为雨天的阴沉让人烦躁。更重要的是,她和曾亦舟人生转折的某个重点,就发生在那个鲜血淋漓的下雨天。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同行的老师因为课程分布不均,早早地离开了办公室。现下,只剩梁语陶一个呆坐着。她备了会课,准备了些明早上课用的东西,才终于拎起伞往外走。
平日里,梁语陶总是厌弃随身带伞,只要出门时不下雨,她总不情愿多带一把伞。她向来信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原则,对于防患于未然这种事,她向来不屑。今早出门是个大晴天,曾亦舟却偏偏硬塞了一把伞给她。她没办法,只好应承下来,结果却没想到,倒是派上了用场。
她将伞撑开,刚准备走进雨里,忽然有个人冒冒失失地从大雨里跑进来,像是闯进了水帘洞,撞得梁语陶一身水。
“同学,不好意思。”
那人的声音低沉沉的,如同是单簧管中发出的哀鸣声响,莫名好听,却也……莫名熟悉。
梁语陶因那一线熟悉的嗓音,才慢慢地降下了伞,待看清那人的面容,她竟是惊讶地结巴了:“学长……你、你怎么在这里?”
谢绍康一边拂去身上的雨水,一边抬起头,对梁语陶笑:“原来是小陶啊。”
谢绍康眉眼英挺,轮廓分明,是梁语陶喜欢了多年的模样。谢绍康长她一届,是同校高年级部的学长,这一声学长从高中开始,叫了整整八年也未曾改变。她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是高中校乐团的指挥,举手投足之间,所有的乐团成员都像是整装待发的战士,而他的一举一动,则是铁令如山。那一瞬间,梁语陶眼底的他,是发着光的。再到后来,义无返顾地喜欢他,追随他去美国读书,梁语陶都心甘情愿。
她将伞收好,攥紧了伞柄,低垂着眉眼,小心翼翼地开口:“对了,学长你怎么在这里?”
“我的音乐启蒙老师在久江大学任教,他快退休了,我正好回来了,就过来看看他。”谢绍康偏过脸,温和地笑着,亲疏有度:“小陶,你呢?你怎么在这儿。”
“我前几天刚回国,现在刚开始在久江大学任教。”
她故意着重了回国那两个字,希望能够唤起谢绍康那些微薄的记忆。
然而,他却像是充耳不闻似的。他说,“那也挺好的,我们学音乐的,走音乐表演和音乐教育,都不失为一条好路。不过你倒是有点可惜了,我记得你之前似乎还得过帕格尼尼三等奖,而且毕业的时候,听说有很多家国外的音乐公司看中你,想跟你签约,让你走演奏家的道路,怎么就想不开回国当老师了?”
梁语陶尽量弯起眼梢笑着,让自己看着不那么僵硬些:“还是喜欢国内的气氛,大概就是觉得,国内的月亮比国外圆。”
“小陶,你倒是还和以前一样喜欢开玩笑。”
“是吗?”
“是啊。”
雨水打在雨塘里的嘀嗒声逐渐变小,室外的雨也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收紧了,由倾盆瓢泼,变得淅淅沥沥。
谢绍康低头看了一眼手表,片刻后,他抬起脸,眉眼都变得温柔如水。他说:“小陶,不好意思我得先走一步了。子妗……还在外面等我。”
梁语陶多想时间停留在这一刻,即便谢绍康的表情是尴尬的,是窘迫的,她都希望他能陪着她多待一秒。然而,赵子妗的名字,却意味着时间的催化剂,让谢绍康没有再停顿驻足的理由。
说完,他就头也不会地往雨里冲去。
梁语陶也不知自己是发了什么疯,竟是鬼使神差地一把抓住了他。
“小陶,怎么了?有事吗?”连着两个疑问句,暴露无遗着他的焦灼。
梁语陶低垂着眼睑,连目光都不敢在他脸上游离,生怕看出了他的不快。她含着嗓子眼问他:“学长,我们……不是说好等回国之后,就尝试着开始吗?”
他回过头,认真地向她解释:“小陶,那时候我因为和子妗分手,情绪有点波动。如果让你误会了什么,那我现在就像你道歉。”
谢绍康越是神情认真,梁语陶就越是心慌。那种感觉,就好像支撑着她所有的信念,顷刻间都崩塌了,连心里那座屹立不倒的塔,也被从底层炸毁,再也没有颠覆的可能。
她立刻松开了他的胳膊,干巴巴地朝他笑:“不用了,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而已。学长你也知道,我平时嘻嘻哈哈地,最喜欢开玩笑了。”
“小陶,那段时间我确实很糊涂。你要是真的误会了什么,我可以很认真地向你道歉。”他执着。
她推着他往外走,“学长,你别跟我解释了,赵子妗还在外面等你呢。”
“也是。”他抱歉地笑笑:“那我先走一步了。”
“等会!”梁语陶又再一次叫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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