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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枫回城已逾十ri,如何找到母亲遗骨这件事,在他脑海中一直挥之不去。
家中的书籍他已看过大半,什么观星、堪舆、风水、厌胜……虽知这些以后必然有用,但他却一点也读不进去。他只想着找召鬼术,也确信父亲一定会在家中留下线索。
然而时不待人,又过两个月,已到了寒冬。
离都的冬天是最难熬的,而这个冬天,却无疑是难熬中的难熬。
寒风猎猎之中,练兵并没有停止,反而愈发严酷起来,每个人的手都冻得裂了口子,甚至有些人的耳朵鼻子都被冻掉了。韩枫身体结实,算是顶住了严寒,但两手的小指指尖也变成了黑紫se,回家后身上回暖时,只觉手上不住地发痒。
而他这时已不是昔年无知懵懂的孩子,在读过五六本史书后,面对这异常寒冷的天气,他并不叫苦喊累,反而在练兵时更打起了十二分的jing神。
大青山之南寒一分,大青山之北必然要寒两分。而寒冷的结果,势必造成戎羯族赖以充饥的牛羊全被冻死。饥荒一起,首先遭殃的是夷女,吃完了夷女之后,这群被饿疯了的野人便会孤注一掷,冲过羊肠关,南下劫掠。
史上记载的七次戎羯之祸,毫无例外都和彼时异常的严寒有直接关系。
照这么看,邢侯之所以会加大练兵量,应该也是有此防备的。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一ri练完兵后,黄计都竟将手中的练兵令旗交还了谭千百:“即ri起,本师帅另有要务在身,特将练兵之事托付谭伯。尔等务必继续用心练兵,万万不可懈怠!”
“黄沙包”要离开的消息让这些已经叫苦不迭的离都年轻人如过节一般高兴。然而韩枫仰头看着城墙头那个魁梧的身影,却存了疑心。
黄计都的统率力和领兵作战的能力无疑是出众的,在这个时候邢侯把他调走,是要让他带兵去跟戎羯人作战么?
可是,若代军主动出击的话,离都的人还有机会出城么?
这是他最关心的事情,而这件事偏偏在离都之内打听不到。
于是,借着一个月一次出城的机会,他再次回到了远西镇上,到了茶寮酒肆之中,询问消息。消息得到了,却也让他心中猛地一沉。
黄计都回到平沙城,并非为了带兵作战,而是去送亲。
邢侯之妹邢曼歌——传说中的“漠北女杰”被邢侯许给了戎羯族的汗王。成亲之ri,就在一个月之后。
所有人都没想到邢侯竟肯将宠溺着长大的妹子许给年过半百的戎羯汗王。于是,一传十,十传百,离都中人茶余饭后,开始议论起了这位“漠北女杰”的身世。
据说邢侯虽然年届三十六岁,但这位邢曼歌邢大小姐却只二十出头,是平沙城出了名的辣手美人。邢曼歌出生不满周岁时,父亲便不幸战死沙场,之后兄妹二人相依为命,邢侯又当哥哥,又作父亲,一手把妹妹拉扯cheng ren。
而邢曼歌也没有辜负哥哥的栽培,平ri里不爱红装爱武装,手下带着一千家兵,清匪围盗,那是常做的事情。
邢侯对妹妹捧在心尖上疼爱,从来不肯对她说半句重话,而年初邢曼歌押运夷女送往离都的途中遭到了戎羯狼骑的袭击,受了重伤,当时所有人都以为邢侯会把戎羯人恨之入骨。
因此,这之后邢侯到离都练兵,又拿杀戎羯人当做锻炼囚徒兵胆识的手段,都在人们的预估之中……结果谁也猜不到年底刚到,邢侯竟然要跟戎羯人结成亲家。
当然,和亲之事并非没有先例。只是在邢侯之前,都是代帝派宗室女儿远赴边陲,臣下自己和戎羯人结亲,这倒是破天荒的头一遭。虽说这平沙城附近山高皇帝远,在这些人心中,邢侯便跟个土皇帝没什么两样,但是嫁妹和亲,不管怎么说,还是让人觉得没志气。
不知是谁先开了口,一句话悄悄地在民间流传开来。
“金戈铁马无功过,龙凤烛光照代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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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计都离开之后,谭千百虽然依旧按照邢侯的吩咐练着兵,但离都的年轻人都觉得心情轻松了许多,仿佛头上一直压着一块大石头,这会儿总算搬开了。
练兵的形式也不再拘泥于跑步和阵型,而是增加了练武的内容。谭千百手下的幕僚有几个算是真有本事的,虽然不能教这些士兵刀枪剑戟,斧钺钩叉,但是最普通的拳术还是勉勉强强教了几套。
有鉴于这些ri子年轻人们老实了许多,谭千百也放心让他们去学武,只是离都的看守们忽然觉得压力大了不少,许多人心中腹诽起来,暗想这些孩子要是哪天懂起事来,集合在一起,耍开了武功一路闯出去,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年轻人们平时除了下矿练兵之外,也没有别的事情做,学武一时间倒成为不少人的兴趣,连带着街头斗殴也比以前好看了许多。
擒拿手,扫叶腿,顷刻间替代了挖眼睛,踢下yin等下三滥的打斗方式,而比武的结果也逐渐从眼瘸绝户改成了手脚骨折,尚武之风,兴起于离都。
只是,该玩该闹的斗得不亦乐乎,少数有脑子的却觉得事有蹊跷。
韩枫虽不如柳泉那般会算计,但也算能塌下心来想事情的,更何况,他身边还有个瘸腿的“谋士”——杜伦。
这几个月,韩枫已不再和卓小令联系,在他心中,反而杜伦更亲近了些。
杜伦双腿残疾,就算给他机会出离都,他也不会走,因此在很多事情上,他也更值得信任。而同样是官宦之后,杜伦不能下矿,不能练兵,在离都算是废人,若没有韩枫和柳泉平ri的接济,只怕早就饿死,这时柳泉离开,韩枫便成为了他唯一能够依靠的朋友。
“照我看,这次和亲,恐怕没我们想象之中那么简单!”杜伦坐在韩家主屋中,剥着新炒的栗子。
“是么?”韩枫则在旁正打着新学来的拳法。他练武很是下了一番苦功,他身形挺拔,本就是练武的好坯子,如今这一套拳法打下来虎虎生风,干净利落,就连楚疾风也常常赞他。
杜伦白着眼,仰头道:“你瞧着吧。谭伯比邢侯对我们老实多了,他要我们练武,那肯定是为了以后有用。不是跟戎羯族干仗,还能是打什么?难不成造反吗?”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一提到“造反”二字,韩枫脑海中却猛地一亮,身形也不禁一顿。
是啊,造反!他怎么从没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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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送走杜伦后,韩枫又独自一人到了濑离河畔。
冬夜晴朗,万里无云。抬头仰望天穹,星光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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