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嗅着那股很淡却又让我感觉熟悉的气味,我不由的紧张,木桩墨线包围着的黄有良的绿毛尸体更显的妖邪。我咕咚咽了口唾沫,双手的手心里全是汗水。
夜间的风一阵一阵的吹来,黄有良身上那股独特又隐秘的气味再一次被我敏锐的捕捉到了。嗅着这股气味,我就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嗓子眼发痒。我越闻越确定,黄有良死之前必然吃过人肉。我们石嘴沟陆家世代赶尸,赶尸的常年和尸体打交道,而且十有八九是行走在阳气最弱的深夜,所赶的尸首难保不会发生什么意外,为了自保,各派的赶尸人都有自己的法门。这种法门说起来很瘆人,北方的赶尸派系,门内子弟从长牙开始,渐量的服食“十香肉”,十香肉说穿了,就是人肉。长年累月吃这东西,体内会聚集那种完全来自尸首的阴气,据说,十香肉吃多了,活人跟尸体都没什么两样,一年四季身体冰凉,身上散发着一股轻微又怪异独特的气味儿。石嘴沟的陆家人经常用艾草熏烤衣服,就是为了遮挡这种味道。石嘴沟一直到我爹他们那辈儿,还秘密的沿袭着这种陋习,我的运气稍好点,家门破落了,五叔也不讲那么多陈谷子烂芝麻的规矩,调教我时,借用了湘西赶尸匠的法门:闻尸油。
闻尸油比吃“十香肉”柔和一些,但也很让人难耐,用的是死尸身上熬炼出来的油,淡黄色的,天冷的话会和猪油一样结成块,放在油灯里烧,那种气味虽然不算很浓烈,却臭的让人胃里发痒,五六岁的时候,每天一嗅尸油的味儿,我都恨不得把胆给整个吐出来。
“老五兄弟,要不是村子实在不太平,也不愿劳烦你。”米婆捏着干草,看到五叔到场,随后就松了口气。一具绿毛邪尸,米婆就算不是世代的赶尸人,想必也能对付的住,之所以请五叔过来,估计是要查找村子怪事频发的根源,斩草除根,一劳永逸。
小岭坡这两年的确不太平,总是莫名其妙的死人,头天还好端端的人,能吃能喝,但转天就蹬腿了,丧事一出接着一出。生老病死,这本来是很正常的事,身体再结实的人也保不齐有个三长两短,小岭坡的人死因千奇百怪,却有一个让人头皮发麻的共同点。
这些死者在临死之前,几乎都跟家人或者邻居念叨过,他们说自己半夜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看见已经死去几年的黄大炳扒着窗户朝屋里看。
这个共同点让村子里的一些人觉得,黄大炳死了也不安生,村里死去的人都是他给勾走的。黄大炳死的太惨也太渗人,提起来就让人牙根子发酸,谁都不敢靠近黄大炳的坟,也不愿惹麻烦,本来想着敬而远之,但接二连三的死人,让大家伙儿受不了,觉得这事儿不搞搞,就愈发收拾不住,村里的人迟早会死光。所以一个月前,几个胆大的人曾经硬着头皮在米婆的带领下挖了黄大炳的坟,想把黄大炳的遗尸给烧成灰。
“尸首最后烧了没有?”
“没有……”米婆有些紧张,捏着手里的草,那双被塌眼皮包住的眼睛瞅瞅五叔,断断续续道:“大炳的坟,是……是空的……”
我没有插嘴,站在旁边听,深更半夜听这些事情很需要勇气,听着听着,就觉得周围的风凉的刺骨,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黄大炳已经死了几年了,舌头丢了半截,肠子肚子豁了一地,在脖子上盘了两圈,死的透透的,曾经不止一个小岭坡的人曾在深夜里看见黄大炳跪在坟地朝西边磕头,但米婆带人挖坟,为什么坟是空的?黄大炳的尸体哪儿去了?
“这个人?”五叔想了想,指着平躺在棺材里的黄有良,问米婆道:“是种地的?”
“都是山里人,不种地,指望啥活啊。”米婆点点头。
挖掉黄大炳的坟之后,村里人很是担心,怕遭报应,不过一个月下来,反倒很平静,屁事没有。就在众人慢慢松懈的时候,身强力壮的黄有良死了。
我在旁边看看米婆,嘴上没说话,心里却很不以为然,黄有良尸体身上那股只有赶尸人才能闻出的味道仍然不断飘来,他生前吃过人肉,而且吃了不止一次,否则那股味道我捕捉不到。这样的人,会是个本分的庄稼人?
五叔自己琢磨了一会儿,转身在棺材四周的木桩墨线上拍了几道陆家的镇尸符箓,跟米婆道:“我在他家里看看。”
石嘴沟陆家的镇尸符箓是传了多少辈儿的法物,灵验无方,米婆一下就放心了,踏踏实实守在墨线外头。
死者黄有良是个光棍,父母不在了,老婆前几年也得急病亡故,家里空荡荡的。山里头条件有限,房子盖的都不大,一前一后两个院子,四间平房。放棺材的是前院,没什么可看的,我和五叔把注意力放到了屋子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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