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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闻言,不由心下一沉。
明砚舟顿了半晌,才道:“那箭射出去便如枯枝一般委地,伤不了敌军分毫,突厥军队挺进至城楼之下!”
“可怜我大胤将士,挽弓无用。但他们并未退缩,既弓箭不能杀敌,我们便靠着手中的剑杀尽每一个意欲登城的贼,以身躯挡在百姓之前,竟也令他们止步不前!”
他眼前是那兵荒马乱的夜晚:“我们战了整整一夜,那完颜宗见久战不下便生了退意。我于城楼之上看着他鸣金。”
容昭紧紧望着他。
“一夜鏖战,兵马疲惫不堪。我与老师互相搀扶着走下了城楼。可还未等我松口气,便听见身后破风之声传来。我瞧着那箭簇朝老师而去,只抬起剑奋力一挡,那箭簇触及剑刃,顿时委地碎成两截。”
他倏然间无奈了眉眼,轻声道:“可我来不及去挡那支冲我而来的箭了。”
容昭的手紧紧攥起,那绝望的情景便似在她眼前一般。
“我看着血溅在老师的脸上,可我已抬不起手替他擦拭。身后那刘敏端坐于马上,正缓缓放下手中的弓,面上是明晃晃的笑意。”
容昭在不知不觉间,泪已湿了满脸。
他眉心紧紧拧着,身形僵硬,许久之后才轻声道:“可怜我的老师,一日之内丧妻丧女,又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学生死在眼前……”
明砚舟喉结轻滚,眼眶红透:“他要如何面对啊?”
明骁舟此刻心下酸涩不已:“不逾,此事错不在你,要怪便怪那完颜宗,卑鄙无耻,竟携敌军将领的妻女于阵前相要挟!”
屋内众人俱沉默下来。
“若有朝一日我能披战甲再上战场,必要为惨死在突厥人手中的大胤百姓,讨个公道!”明砚舟闭了闭眼,那多年前的鲜血仍鲜艳在他眼前。
“不是的。”斜地里突然多了声呢喃。
容昭恍惚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是这样的。”
她抬起雾蒙蒙地眼,不可置信地朝身侧望去!
明砚舟听不见那道亡魂的呢喃,只看见容昭面上的惊异!
星云与知远几乎是她话音方落的那一瞬间便抬眼,只见那道亡魂苍白着脸,身形摇摇欲坠。
她看向容昭:“容小娘子,你曾问过我姓名的,如今,你可还想知晓?”
容昭心中震颤,可事到如今,她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这道藏于明砚舟躯体之中数年,又一心求死的亡魂的身份,昭然若揭。
她哑了嗓子,袖中的手指纠在一起,半晌后,才轻声道:“你,便是祝氏?”
明砚舟倏然抬眼望向那空荡荡的位置。
那道亡魂挣扎着站起身,先向众人福了一礼,随后轻声道:“小娘子聪慧,我正是叶宣之妻,祝蓁蓁。”
明砚舟与明骁舟虽不知祝氏到底说了什么,可听见容昭的话,此刻也已猜到几分。
星云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
知远则敛下了眉眼,神情凝重。
明砚舟站起身,面上的惊异不似作伪,他哑声道:“容昭,你说她是谁?”
祝蓁蓁看向他,笑道:“不逾长高了。”
容昭低声复述了她的话,明砚舟几乎是瞬间便落下泪来。
祝蓁蓁复又坐下,她看着身侧的容昭,低声道:“我如今亡魂一道,他们恐怕无法得见,是以接下来的话还请小娘子替我转述。”
“好。”容昭颔首。
祝蓁蓁闻言,透过屏风望向门外:“坊间传言,我是被突厥探子掳去的青州,此言不实。”
容昭闻言,袖中的指尖顿时僵硬。
那道亡魂陷在从前的记忆里:“我的夫君叶宣是靖嘉二十年的冬日,率领大军去的青州。我送他到汴京城门处,看着他端坐在高头大马上,百姓都在祝愿他凯旋归来。漫天大雪,送他出城关,这是我与他的最后一面。”
祝蓁蓁言及此处,朝容昭笑起来:“他是我心中的英雄。”
“我知道,他也是大胤百姓心中的英雄。”容昭缓缓开口。
祝蓁蓁面上带着笑:“我与他育有一子一女,儿子年长些,名唤叶期,女儿年幼些,名唤叶朝,与你的昭字不同,那是朝阳的朝。”
容昭看着她平静的面庞,心中酸涩不已。
“期儿争气,考中秀才后经擢选,进入国子监念书,他学问极好,叶宣常在考校他功课后十分开怀,言我叶家或要出一位状元郎。而朝朝则天真顽皮,她年纪小,叶宣又偏疼于她,直将她养成一副不谙世事的性子,”
她想到了自己的儿女,眼神都柔和了些,面上的青黑散去:“那一日,是元宵灯会,朝朝央着我与她一道出门逛灯会,之后再去汴京城运河之畔放莲花灯,为叶宣与青州战场上的将士们祈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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