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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当初她就力劝沈德平不要随意指婚,沈知是个犟脾气的,强塞给他的婚事,他不一定会要。
偏沈德平心疼自家侄儿在京都的流言蜚语,愣是一意孤行下旨赐婚。
这下可好。
骑虎难下了。
要越皇后说,这沈知和沈德平两叔侄都是犟种。
只有一个比一个犟。
越皇后只好劝解道:“或许不是鹤卿不满意这门婚事,而是他现在满脑子都是为周庭芳报仇的事情,怕是无心和晏家姑娘的婚事。”
沈德平忽而蹙眉,“朕记得他…曾经说喜欢周修远。”
沈德平一拍大腿,“早知那个时候…朕就给他二人赐婚,哪里有现在这许多风波?”
“陛下糊涂了?那个时候周庭芳是男子之身,陛下如何赐婚?”
越皇后语气蓦地一顿,眉梢微挑,惊愕的看向沈德平,“陛下…你早就知道…周修远是——”
随后又转为愤怒,“陛下既然知晓周家的事情,为何隐忍不发,还要让玉兰下嫁?”
沈德平叹口气,眸色隐忍,“朕发现时候…不比沈知早几天。那时候玉兰和周修远的婚事已成,朕又能如何…”
越皇后脸色变幻莫测。
忽而一种深深的无奈。
陛下是慈父,对几个孩子都很慈爱。
尤其是沈玉兰。
沈玉兰的脾气和外貌…都是最像沈德平。
若当时玉兰已经和周修远成亲,难道沈德平还要将此事挑破?
即使周家欺君之罪又如何?
为了沈玉兰,沈德平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总不能叫他们新婚燕尔的就和离。
越皇后心中震动,久久不语,好半晌才道:“陛下好深的心思,这件事竟然连臣妾也瞒着。”
沈德平拉着越皇后的手,“你以为朕心里就不委屈不愤怒?周家狗胆包天,将朕这个天子玩弄鼓掌之中,还将主意打到玉兰身上,让朕一介天子还要委曲求全。若是可以,朕只想把他们大卸八块!”
“可如今…事情已经又重新摆上台面……玉兰她若是知道所嫁非人,今后要如何跟驸马相处?”
越皇后心事重重的望向沈德平,“陛下打算如何处置周家?”
沈德平脸上少见犹豫之色。
沈知给他出了个大难题。
更何况如今沈玉兰已经怀孕。
半晌,沈德平才冷声道:“周修远或许可以留一条狗命。但周家人…必须死。”
越皇后闻言,脸色一舒。
随后仍然叹息。
“无论如何,玉兰她和驸马…也再不能像从前般。都说当断不断…我倒瞧着…玉兰性格坚韧,并非不经事的孩子。周家人瞒天过海罪不容诛,周庭芳女扮男装代兄科举也着实可恨,可她到底曾在百花楼救过玉兰一命。如今她死于非命,我们理应为她讨回这个公道。”
越皇后重重一叹,言谈之间,对周庭芳难掩遗憾和欣赏。
这样一个女子,怎么就死于非命了呢。
“虽说女子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可臣妾瞧着…玉兰并不一定会站在周修远这一侧。也许沈知说得也对,这些事情…玉兰理应知情,莫叫她一辈子浑浑噩噩,救她的恩人死了,她却常伴仇人之畔。若她将来知晓,该是何等痛心。”
说到周庭芳,沈德平神色触动。
他想起初见周庭芳的时候,那还是个十六七岁的瘦弱少年,一双明亮有神的眼睛,浑身都散发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朝气,更别提那一手绝妙的好字,以及满脑子里装的锦绣诗词。
十七岁少女,便有半个诗仙的称号。
无论是前朝,还是未来百年,都是绝无仅有的存在!
他曾对她寄予厚望。
六元及第的少年天才啊,风光无限,甚至被称作他上位后的祥瑞之兆。
竟是个妇人!
最最可恨的是,周庭芳已经死了!一切功过是非,她已经听不到,不烦心——
他曾看重的少年英才,竟然悄无声息的死在秦家的后院之中!
沈德平可以想见,这场官司将会闹得满城风雨。
久久不息。
连带他沈德平也要在史书上留下臭名昭着的一笔。
沈德平这声叹息,愈发重了。
越皇后道:“陛下是在担心群臣百官的反应?”
沈德平做了六七年皇帝,自然养成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可对着越皇后,这对少年夫妻还是和在宣州那般坦诚相待。
沈德平扶着前额,“没错。明日上朝,还不晓得群臣会吵成什么样子。我一想起就头疼。沈知这臭小子…给朕弄了个难题。”
“陛下。这件事…不能捂一辈子。身上长的脓疮,本就该尽快挑掉才是。既然鹤卿提出来,索性趁着这次挑破了——”
沈德平看她一眼,无奈的笑。
越皇后年轻时候就敢单枪匹马入深山打猎,生平最喜飒爽不拘的女子。
若是周庭芳还活着,定能和越皇后成为人生知己。
越皇后盯着沈德平,疑惑挑眉,“陛下笑什么?”
“皇后心里已有计算了吧。让朕来猜猜,你定然是偏向周庭芳,希望朕杀光周家那群人是吧?”
越皇后一笑,“世上的事情哪儿全是非黑即白。若真论起来,臣妾自然是喜欢周庭芳,她不拘一格,敢以女子之身入官场,她替我们全天下的女人都争了一口气!说明咱女子不输男儿!臣妾也恨周家人精于算计心狠手辣,将算盘打到你我的头上来,实在是百死莫赎!可是…此事牵连甚广,不止在京都,甚至在整个大魏朝都掀起一场风暴,最后怎么处置,还是要看陛下的意思。”
沈德平叹气一声,揉着太阳穴,“只能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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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知出了皇宫,并没有乘坐马车,而是打马离去。
心里…很沉…很乱。
周庭芳已经下了大狱。
而他…估摸着陛下的意思…总觉得这案子悬之又悬。
这件案子说到底,无非是看陛下偏心哪个多一点。
偏偏沈玉兰此时怀孕,也就是说…周修远的筹码又多了一块。
沈知先是打马狂奔,随后窜入人群后,脑子里想着今日的案子,又慢慢冷静下来。
常乐猛甩马鞭,快速跟上。
随后默不作声的跟在沈知身后。
他知道世子爷心烦意乱。
不过眨眼间,他就看见沈知朝着大狱的方向走,常乐只能硬着头皮拦在沈知面前,“世子爷…是想去见周娘子吗?”
沈知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快到大狱。
刚才想着事情,一路乱窜,竟下意识的往周庭芳的方向去。
沈知还没有说话,倒是常乐声音急切,“爷,这案子如今满城风雨,您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呢。若是此刻再去见周娘子,岂不正中敌人下怀——”
沈知居高临下的望着他,“谁说我要去找周娘子了?”
“那您往这个方向——”
“刚好走到这里了。”
沈知调转码头,朝相反方向而去,常乐舒出一口气来。
主仆两一前一后。
常乐一直注意观察着沈知的神情,发现沈知脸色不复刚从皇宫出来那样难看,一颗心也渐渐安定下来。
“孟大夫配的药…送过去了吗?”
常乐还在走神,这下抬头,“已经买通许侧妃身边的丫鬟送过去了。”
沈知无言,常乐便继续说道:“许侧妃嫁入王府以后,一直囊中羞涩,身边的下人们也渐渐不如从前忠心。”
“嗯。很好。”
常乐又问:“那…给许侧妃的补品衣裳等…还要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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