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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民想说,周娘子故意将王世子推下水,然后又将他救上岸来,目的就是为了让王世子承恩,从此便能埋伏在太后身边意图不轨!”
整个公堂…忽然寂静下来。
唯独周芳爹娘呆如木鸡!
这…这…不是说好的进京都找女儿享福的吗,怎么一眨眼之间就变成了对太后意图不轨?
倒是苗氏,脸上一抹得意,一砸一个唾沫的连声应和,“对对对,那周氏向来很有成算,她肯定…肯定是想行刺太后!”
程路却问:“柔嘉县主为何要行刺太后娘娘?”
那林大朗声一笑,“自然是为了给秦大奶奶报仇!”
一言既出,四面哗然。
程路听得头大无比,只觉得这案子真是扑朔迷离。
就连秦少游也是一脸疑惑。
“这柔嘉县主如何跟秦大奶奶扯上关系?”
林大却阴恻恻的笑,“这个……恐怕就要打人请柔嘉县主亲自上堂。对了,县主如今就在不远处的茶楼之中,她很是关心这个案子,大人尽管派人去请,不肖片刻,县主就会出现在公堂之上。”
程路犹豫片刻,试探性的望向屏风后面那道清瘦的身影。
“现在…就去请柔嘉县主。”
见那人没有动作,程路这才高声催促手下,“请柔嘉县主来,快!”
那罗老汉却高声惊呼,“既然大人要去请柔嘉县主,何不将驸马爷也一并请过来当堂对峙?”
“去请!”
而不远处的茶楼上,周庭芳一面慢吞吞的吃着点心,一面等着先行派去的小厮回话。
可惜小厮没有等到,却等到两个身着深色官服的解差。
“县主,今日秦家一案牵涉贵人,请县主跟我们走一趟。”
周庭芳眉梢一挑。
几乎下意识的看向周春来。
心中却已知今日这案子出了变故。
而周春来眸色幽幽,一脸淡然,只看向桌上的茶点,笑道:“我已经提醒过县主。有些好东西现在不吃,怕是将来再没有享用的机会。”
周庭芳站起身来,笑着指了指周修远,“两位差爷,你们程大人只唤我前去,没有叫驸马爷吗?”
周修远和周春来的脸色,登时齐刷刷的变得难看。
那解差走近,向周修远拱手:“驸马爷,也请您跟小的们走一趟。”
“你们疯了吗?”周修远一脸惊愕,“你们可知道…我是谁?”
“这是程大人的命令,还请驸马爷不要为难小的们。”
周修远还欲争辩,却被周春来按下。
他拍拍周修远的肩膀,余光瞥一眼面色淡然的周庭芳,对周修远说道:“去吧,不过是配合程大人查案,有什么说什么便是。别忘了,你是大魏朝的驸马,没有人敢对你不敬。”
“周老爷子说得对。我喜欢听。”周庭芳点头,又笑着指了指桌上吃剩的糕点。
小娘子脸色淡淡,语气也淡淡的。
听不出任何得意或是不安。
“都说祸从天降,或许眼下日子过得好好的,但是忽然拥有的一切都如虚空幻影。所以人得吃饱一些,以免明日就再也吃不到这样的好东西了。周老爷子,我特意为你留了一碟子梅花烙,您老好好享受。”
周春来胸脯起伏,目光淬毒,望向那人。
周庭芳莞尔一笑,随后踏步而出。
施明澈听见这边动静,走出雅间,一脸担忧急切的望向她。
可那女子从头到尾泰然自若的低着头,神色游离,似乎完全没注意到他。
周修远和周庭芳一前一后走在拥挤的长街之上。
这会子两边有符兵把守,生生将拥挤不堪的人潮撕开一条口子容他们通行。
周修远目光躲闪,下意识的躲在周庭芳身后,只顾盯着自己鞋面。
他不知道今日发生了什么事情。
好端端的查秦家案子,为什么牵扯到了他和周娘子。
尤其是临走时,父亲那别有深意的眼神。
这一切都叫周修远觉得惶恐而不安。
他隐隐察觉到风暴来袭,他明明身处这场风暴中央,偏偏猜不出也看不透,只能被这股狂风暴雨推着往前。
“直起身来!”
耳边忽而传来女子的轻喝。
带着居高临下的威压。
以及一种压迫的熟悉感。
周修远几乎是下意识的打开肩线,人站得笔直。
等回过神望去,却见说话的是周娘子。
周修远一时恍惚。
突然想起从前周庭芳也是如此。
每次看见他含胸驼背的走在路上,少女眼神透亮,犹如风雪,声音冰冷,颐指气使。
直起身来。
她这样说着。
他每次听见这句话,就像是被人狠狠抽了一鞭子而不得不动起来的毛驴。
刚才说话的是周娘子…还是周庭芳?
周修远回过神来,盯着周庭芳的侧脸发呆。
以前从没有这般认真观察过周芳。
今日他才发现柔嘉县主的侧脸刚毅孤绝,那紧抿的唇角,像极了某位故人。
周修远唉声叹气,“周娘子…可知今日这案子是个什么章程?为何叫你我前去过堂?”
周庭芳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周修远。
却见那人一双眼睛清澈。
清澈得愚蠢。
真好。
周修远可以几十年如一日的保持一种清澈的愚蠢,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周修远只觉得柔嘉县主不同于从前那般亲和,对他冷淡得要命,“这不应该问驸马爷自己吗?”
周修远眉头轻皱,“周娘子这话…我听不懂。”
周庭芳勾唇,笑得嘲讽,“既然驸马爷听不懂,那为何出门要带那个丫头?”
“哪个?”周修远拧眉苦思,“你是说红筱?是父亲说她手巧心细,因此出门特意将她带上——”
周庭芳盯着周修远,愣愣的笑。
周修远只觉得头皮发麻。
“驸马爷。有时候我真羡慕你……”
周修远蹙眉不语。
“我羡慕你…命好。”
周修远一愣。
人来人往之中,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在前面的小娘子身段娇小,偏偏她走路笔直,虎虎生威,丝毫不见寻常妇人的娇怯或柔美。
反而是她身后那男子小心谨慎的跟在她身后,显得畏手畏脚。
背后传来周修远的低笑,“县主…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说我命好。”
“有爹娘疼爱,有公主为妻,少年得意,名声、财富、健康、亲人……驸马爷全都有,这样还不算命好?”
周修远敛眉沉思,忽而恍惚喃喃,“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
周庭芳闻言笑,“驸马爷对《金刚般若波罗蜜经》也有研究?”
周修远脸色有些不自在,似乎并不想外人知道他涉猎佛经,或许是不想让外人察觉他曾住在寺庙多年之故,只敷衍道:“闲来无聊,翻看过几句。”
“很好。佛说一切众生生性清净,从本无生无可灭。即此身心是幻生,幻化之中无罪福。只因人心生妄念,才会轮回受苦遭罪。驸马爷是该多读一些佛经,莫为情苦,莫为心苦。”
周修远听不明白,正欲再问,却听见路边有个短褐粗布男子对着周庭芳便是一顿臭骂。
“你这歹毒妇人!竟然买通道士诅咒婆家,用下作手段逼得婆家和离,还将爹娘丢在老家险些饿死,真真是黑心烂肺!哼,这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岂有你逍遥法外的时候?如今你爹娘和婆母都已经告上京都,到时候程大人判你一个忤逆不孝的罪名,你这毒妇就等着浸猪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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