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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你就是不愿意给我做妾,不愿意留在我身边!”谢怀则长这么大,都是说一不二,被捧着娇惯着长大,他又十分争气,自从考秀才成了案首,更是成了家里的眼珠子,自己管着一院的事,就连祖母很多时候都不会违逆他,养成了唯我独尊的性格。
对待卫婵,他已经是拿出十二分的耐性,自觉自己从未对谁如此温柔过,哪怕是对年少不懂事时真正动过心的顾归夷。
顾归夷生的貌美,名头又十分大,那时他便已经是京城第一公子,好事者说第一美人就该配第一公子,他那时年轻,便真以为是如此,就对顾归夷,的确动了心,却没想到,自己臆想中的美人配英雄,根本就是一场笑话。
顾归夷搞了那么大的名头,还在皇室宴请群臣的阖宫大宴上献舞,根本就是想进宫做妃嫔,他这个国公世子,不过是次而选之。
他对自己狠得下心,对昔日动心过的女人更狠得下心,为了不娶她,居然快刀斩乱麻娶了孟秋蝉。
可面对卫婵,却屡屡心软,他本不该这么心软的。
这个念头刚一闪过,自己便已经出手,扶住了她:“怎么样,又不舒服了,是不是动了胎气?”
“红砚,再请张太医过来看看,他现在还没走出门呢。”谢怀则高声叫道。
红砚忙应了一声,几乎是把张太医又拽进来的,红砚很慌乱,却发现她们这位沉稳的,几乎山崩于眼前都不会变色的好世子,居然也慌乱的很,拿着帕子给卫婵擦拭着汗珠,却没发现自己额头上也沁出了汗珠子。
张太医皱着眉头,却觉好笑,这位少年老成的世子,居然也有这么着急失态的时候,刚才那一声呼叫,他脚都要迈出凭栏院,都听到了。
“就是动了胎气呀,世子,虽老朽是个外人,却也要劝劝,您既然这么重视这个孩子,重视这位姑娘,莫作一时意气之争,好生让姑娘安安稳稳生下这孩子,才是正理。”
谢怀则有些后悔:“太医,可有保胎的法子?”
张太医拿出金针,给卫婵扎了几针,明显见她呼吸缓和,脸也没那么惨白了:“老朽开的安胎的方子,一直吃着可保她无事,只是姑娘这是心病,心病,需要心药医,尤其现在是孕初期,胎儿不稳,便更不能动气。”
见卫婵好些了,恢复了神思,张太医又劝:“姑娘这胎来的不易,这是上天赐下的缘分,不可轻视,姑娘每每这么动气,思忧伤胎,更伤心啊。”
卫婵表示受教,人却疲惫至极,喝了药后就躺下睡了,谢怀则对张太医千恩万谢,更是亲自送他出了府,还包了银子,回到关雎院时,依旧愁眉不展。
“世子,姑娘已经睡下了。”红砚出来禀告。
谢怀则站在廊下,透过花窗,只能看到绣床上有个隐隐约约的鼓包和她一头散落下来的秀发。
“世子,不进去吗?”红砚低声问。
谢怀则默然许久,忽然问:“她今日,是不是铁了心要走?”
红砚叹道:“是啊,您是没看到老夫人都气成什么样,老夫人大概这辈子都没被人这么不给台阶下,姑娘她,她走的时候只拿自己那只小荷包,别的什么都不带,也不要,是真要……”
见谢怀则脸色不好,她闭上了嘴,不敢再说。
“我不懂,她究竟想要的是什么,在我身边,就让她这么不情愿?能给的我都给她了,这还不够让她安心?”
谢怀则声音很低,根本就不像是问红砚,反而像是在问自己。
红砚想说点什么:“世子,奴婢没您那么有学问,想的也没您那么深,可是,可是奴婢觉得,卫姑娘不是那种攀附权贵的人,相比在公府,还是在外头自由自在的生活,她可能更喜欢。”
“自由自在的生活,外面的百姓艰难求存,求一口饭吃,她出去了也没有靠山,一个小县令都能压得平头百姓喘不过气来,笼中的金丝雀放出去又能怎样,我问问你,你难道也觉得在外面做平头百姓比在府里做丫鬟强?”
红砚默然,她当然觉得在府里做丫鬟好,一个月一两银子月例,出去了去哪里能赚上这么多,女子在外求生本就不易,而公府虽说是卖身为奴,主子们动了真怒的时候不把人当人看,可公府到底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不会轻易磋磨奴婢,丫鬟们吃的比外面寻常小官员家吃的还好,这已经是十分好的好日子。
“人各有志,奴婢这么想,不代表姑娘会这么想不是,别的奴婢或许不知道,但有一件事总是清楚的。”
谢怀则静静的听,等着红砚来说。
“之前奴婢听姑娘说,说自己此生子嗣艰难,还为姑娘伤心,可姑娘却很豁达,觉得这辈子没孩子,倒也是好事。”
“她不想,生我的孩子?”谢怀则的嘴唇抿成一条线。
“但凡女子,哪个不希望子孙满堂呢。”红砚轻轻一叹:“奴婢也曾问过姑娘,是不喜欢孩子吗,姑娘却说,并非如此,只是她乃妾室,身份在这,生下的孩儿也是庶子,虽说公府对待嫡出庶出都是一样的,可名分上不同,到底受别人看待不同,庶子若要被别人高看一眼,长大后自己努力则是另一回事,年幼时放在嫡母处养着,旁人才会觉得果然不同,若是跟着自己亲娘,便会被叫小妇养的,而自己的亲生子不能叫自己亲娘,反而要叫嫡出为娘,姑娘说,旁的委屈都能忍,无论是给夫人跪下,侍奉夫人梳妆用膳,做一个妾该做的,可她不能忍,自己的孩子不是自己的,是别人的,更不能忍受,都是一个父亲的儿子,自己的孩子却生来就不如嫡出公子。”
谢怀则忍不住:“既知道公府并不会区别对待嫡庶,她怎么还说这种话,就是找借口。”
“姑娘担心的是不是事实,您当真觉得不是?”
谢怀则张了张嘴,抿唇不语,是啊,他若不是这府里的嫡公子,继承了世子之位,能有现在的特权?
又不是第一次听母亲说,他没出生时,一家子都把他大哥当成宝贝一样疼爱,可自他出生后,大哥就要退避三舍之外,什么好东西都要紧着他挑选,得见名师的机会,也只给他。
嫡出庶出当真毫无区别?
“我不会那么做,也不会让孩子不叫她娘。”
红砚摇摇头:“姑娘和奴婢当然都相信,世子不是那样的人,可礼法如此,世子当真那么做,难保不会落个宠妾灭妻的名头,虽然奴婢私心,觉得世子夫人有些活该,可姑娘却说,夫人也是无辜女孩儿,既娶进来没有不尊重的道理,岂能叫别的不相干的人受委屈,来全了自己跟世子的情谊呢。”
“她倒是好心。”
红砚说的囫囵吞枣,没敢深说细说,卫婵的本意,却是不能叫别的女子替自己受过,谢怀则若对她一再开恩,反抗礼法,岂非是对他正妻的不公。
她并不想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另一个女人的血泪之上,这本不该。
而男人的承诺正如镜花水月,他今日能为了自己无视甚至糟践另一个姑娘,焉知他日不会有个他更爱的,为了那个姑娘糟践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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