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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况那什么张道士,炼丹的本事倒挺大,你叫了他来,莫非是要问他讨丹药。我可怜的瑞哥儿,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你?你非得害死他才罢休……大冬天的,让他跪在外头念书,生生冻坏了身子骨,如今又要问道士讨丹药,那丹药是寻常人能吃的么……”
俗话说大孙子命根子,贾代儒老婆儿子早死,只得这一个孙子,那是看得命根子还贵重。
平日里,或许畏惧贾代儒,不敢吭声,可如今孙子病重在床,连命都去了一半,也就再顾不得什么三从四德了。
骂几声贾代儒老糊涂,又哭着儿子短命,念叨孙子命苦。
只哭得贾代儒头痛不已,又是伤心又是后悔,无奈道:“真正妇人之见。皇天后土不假,但后土乃是灶神,何时是你听说的那样。你要求神烧香,自有僧道庙宇,在家里折腾个什么?殊不知,礼记有云:非其所祭而祭之,曰淫祀。”
“瑞哥儿的命都快没了,你还口口声声说什么食古不化的大道理。还说什么妇人之见……我怎么就嫁了你这么个迂腐无能的老顽固……”贾代儒老婆说着,越想越是伤心,呜呜地哭起来。
贾代儒想劝又拉不下脸面,看了一眼贾琏和贾琮,长叹一声,满含无可奈何地说道:“罢了,随便你怎么折腾。我管不了,不管了。”言罢,拂袖而去。
贾代儒出去了,贾代儒老婆立刻收住了哭声,掏出帕子擦了擦还有些泛红的眼睛,慈和地说道:“让琏哥儿和琮哥儿你们见笑了,老头子本来脾气就拗,自从瑞哥儿病了之后,他心理也不大好受……”
说了一半,眼泪不知不觉又流了下来,贾代儒老婆又擦了擦眼,笑道:“瞧我,你们是来看瑞哥儿的吧,他在里头呢。他病了这么些日子,也很想你们来同他说说话儿。”
说着,便命老仆带贾琏和贾琮进内室去探视贾瑞。才走到里面的房门边上,贾琮便闻到一股极是难闻的怪味,兼杂着中药的药味,也不知如何用词来形容,总之熏得人呼吸困难。
因有贾代儒家的老仆在身边引路,贾琮又不能用手扇风,一时只能屏住呼吸,将脸别到一边,企图躲开这屋里的味道。
老仆将房门推开,提高声音朝里说道:“瑞哥儿,荣国府的琏二爷和琮哥儿来瞧你了。”
房门一开,恶心难闻的味道,顿时淌了出来,浓厚而腐朽的异味越发明显。
贾琮往里头一看,只见床上缩着一个裹着被子的人,哆哆嗦嗦地颤抖着,不时发出阴沉古怪的声音,仿佛是在哭泣,又仿佛是哀求。
“瑞兄弟,我们老爷听说你不好,叫我和琮哥儿过来瞧瞧你。”贾琏见着这屋里的光景,也有些惊住了,不过他处事素来周全圆滑,拉着贾琮紧走了两步,到了床前问道。
贾瑞仍是缩在被子里,发出一阵又一阵低沉的怪音,对贾琏的话,充耳不闻。
近了床边,恶臭味越发不堪,令人难忍,熏得贾琮几乎睁不开眼来。贾琮揉了揉眼,这才看见地上满是一滩一滩腥臭的血痰,被子上床上也满是污秽的排泄物痕迹,怪道这么一股子恶臭异味呢。“瑞哥儿,琏二爷同你说话呢。”
许是见着贾瑞不理睬,老仆忍不住靠近贾瑞,大声说道。
“琏二爷,贾琏?”贾瑞终于将头从被子里伸了出来。
一看见他的脸,贾琏和贾琮都吓了一跳,脸上一丝肉都没有了,如同蒙了一层枯皮的骷髅,满是血丝的眼睛凸着,毫无神采地看过来,怪异之极。
“瑞兄弟?”贾琏笑着,小心地上前问了一声。
贾瑞却仿佛看见了什么极恐怖的物事,猛的一声尖叫,又将头缩回被子里,疯狂的叫喊道:“有鬼,有鬼,贾琏来抓我了,祖父救我!父亲,母亲,我不跟你们走,别来拉我!”
叫了两声,突然身子一抖,倒了下去,在床上不再动了。
贾琏顿时傻眼了,看着引路的老仆,一副想问又不知如何去问的模样。
那老仆上前看了看,确认贾瑞只是昏过去了,叹息了一声,说道:“瑞哥儿自打病了,一直满嘴胡话不断,难得有清醒的时候,倒不是见了琏二爷才这样。”
贾琏听得这话,心下方安了少许,说道:“只听得瑞兄弟病了,竟未料到是病得如此严重?”
贾琮在一旁默默吐槽,就是不怎么严重,见了你也得变严重。
贾瑞这病原就是因意淫凤姐儿而起,如今病得要死不活,心中还惦记着凤姐儿不放,猛然听得凤姐儿的丈夫上门来了,这心里焉能不心虚害怕?
惊惶不安,心神难定,这病自然又加重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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