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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神医留下一盒药膏,又叮嘱了注意事项,片刻都不逗留,逃也似的离开了太平公主府。
据说出了公主府,直奔城门,回丘山了。
万丈红尘,已全不在老头眼中。
李隆业带着江风去拜谢太平公主。
太平公主府邸位于兴道坊,浩浩荡荡占了将近整坊,宅邸严整开朗、庄重大方,她的几个儿子都已是郡王,另有府邸。
江风和李隆业由芳草引着,一路进了明堂,门楣上飘逸洒脱的两个大字“我取”。
我取?清兮濯缨浊兮濯足?这思想境界有些高…
两人进去的时候,太平公主正斜坐在长榻上,前面立着大大的一方书桌,一个极漂亮的男子正在研墨,另一个着四品官服之人正在回话。
江风在此之前,前世今生活了两辈子,见过最好看的男子就是沈顾行,可这个研墨的男子,比之沈顾行有过之而无不及,是让人见了就移不开眼睛的那种,衣领开到胸前,头发披散在脑后,双眸顾盼生辉。
太平公主向两人略作示意,继续问那四品官:“天师可有算出日期!”
下答:“不出六月。”
太平公主无所谓道:“不过一颗妖星罢了,还能有什么说法?”
天师道:“却有说法…”
然后停顿了下,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江风和李隆业,太平公主一摆手,道:“但说无妨。”
那人道:“彗星出现本就昭示除旧布新,此星位于天市垣内的帝座,且心前星均有变化!所主之事乃是…乃是…有女主位。”
天师终于硬着头皮说出这话,然后跪在地上不敢起来,江风听得满身冷汗,按照这个彗星预言:皇帝正当年,便有女子要夺皇位吗?
古人很吃这一套啊。
男宠研墨的手略顿了顿,太平公主“咯咯”大笑,妩媚极了,她酌一小盏茶,道:“钦天监甚得我心!这个兆头可不怎么好,你们找个机会同皇兄去说吧。”
那个献计的人得了公主的夸赞,喜滋滋地告退下去。
太平公主说:“阿湜也去休息吧。”
那个叫阿湜的男宠,顺从地退下去了。
太平公主这才顾得上李隆业和江风两人,问:“你身子可大好了。”
江风“四爪”着地,磕头:“感谢公主搭救,已全好了。”
太平公主笑道:“你若谢我,就在府上住些日子吧,左不过也无处可去。”
江风乐得从命,窝在公主府,至少能保住小命不丢,其他的,也都顾不得了,便回道:“蒙公主不弃,江风愿侍奉公主。”
太平公主道:“如此甚好。”
太平公主又对李隆业说:“刚才你也看见了,那钩子本宫也已放出去,只不知鱼儿咬还是不咬。”
李隆业以指敲桌,笑道:“姑姑自来算无遗策。”
姑侄俩你来我往,说话每每点到为止,虽然不避江风,但是想听明白,也是非常困难的。
没几日,荧惑守心的预言便流传开来,与此同时,有“女主称制”的谶语甚嚣尘上。
不论预言还是谶语,都直指韦后母女。
值得玩味的是,李显竟然主动议储,欲立四子李重茂为太子,朝中争论未决。
五月中旬,安乐公主迁出安乐宫。
五月下旬,贬韦后兄韦温。
几日后,韦皇后之兄韦温重新总领内外兵马,驸马韦捷、韦濯分掌左、右屯营,驸马武延秀和韦温的侄子韦播、族弟韦嗜、外甥高崇一同掌管典左、右羽林军及飞骑、万骑。
长安城中风声鹤唳,各方势力严阵以待。
六月初三,皇城丧钟长响,浑厚有力,响彻长安城,中宗李显驾崩于神龙殿。
按中宗遗诏,立温王李重茂为帝,擢升相王李旦为太尉,辅政,改元唐隆。
几日后,韦太后撕毁遗诏,派亲信控制南北衙禁军以及尚书省诸司,大肆网罗党羽,临朝称制。
朝中局势一天一个样子,江风虽然知道李家兄弟最终利刃出鞘,夺得政权,但仍心戚戚焉。
“我要见王爷!”她对李隆业的人说。
李隆业风尘仆仆,漏夜前来。
江风屏退了所有人,单刀直入:“王爷,你们接下来要怎么做?”
李隆业明白江风指的是什么,他眼底尽是疲惫,说:“父王总不下决断。”
江风拿了一张纸,上面鬼画符似的写了一些堆东西,她看了一眼,说:“一、如今长安城中,左、右屯营、左、右羽林军及飞骑、万骑,兵力尽在太后手中,王爷需得早做谋划才是。”
李隆业眉头锁着,点着头:“嗯。”
江风这些日子,将上辈子关于唐隆政变的历史资料一点一点进行回忆、整理、拼凑,再结合当下的局面,倒也理出了点思绪,她又看了一眼“鬼画符”,说:“临淄王有一个部下叫王毛仲,此人虽性识明悟,但恐临危退缩,坏了大事,王爷需得堤防。”
李隆业感觉怪异,眼前的这个姑娘,当真让人看不透。
江风也不知道自己这样算不算泄露天机,但让她冷眼旁观,她属实做不到,接着又说:“三、万骑营戍卫宫城北门,是重中之重,我想你们定然也培植了自己的势力。那韦氏兄弟两人在军中苛峭树威,众人积怨久矣,届时先将他二人斩杀,万骑将士必然唯王爷马首是瞻。有了万骑营,事情便成功了一半,至于羽林军,有万骑营托底,并当场向他们宣告太后毒死中宗,危害社稷,再拉拢他们诛杀韦氏一族,应该也不难。”
“四、京中都是太后耳目,短时间内集结队伍与之抗衡是不可能,且师出无名。可若拖延久了,人家坐稳了位子,想要再动,就更难了。为今之计,需速速抉择。王爷所带之人,必定要少而精,就算乔装打扮也无不可,宫里面也要有人接应。苑总监负责宫廷装修和营造,既可以藏人,也可以藏武器,而且负责苑总监的钟绍京,又是郢国公的老丈人,跟你交情也不浅。”江风手指轻点着那张纸,自言自语道:“可是?总觉得漏了些什么!是什么呢?”
“算了,下一条!”也许是她掉湖里,脑子进了水,记忆力严重退化。
“擒贼先擒王。明火执仗的硬碰硬,王爷终究不如太后势众,反而容易落了下风。需得手起刀落干净利落,大义、礼法,以后有的是时间和机会争辩。”江风在李隆业的灼灼目光中,说完最后一句。
李隆业竟然难得地没有多问,仍是点头:“好。”
江风哑然,自己这些天日日苦思冥想,cpU都干烧了,才终于理顺了这些,噼里啪啦说完,你一个“嗯”一个“好”就给打发了?
李隆业说:“我们步步为营,都在按照计划来,你放心。”
江风说:“我也知道你们是能成的……”可那毕竟是政变啊,是政变就会有流血和牺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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