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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愈发夸张。”这边,赵水一边快步而行,一边叹气道。
他本以为和这宁从善同一个辅修,日子长了至少也算熟识的星友,没想到熟是熟了,可不喜欢与之相处却仍是不喜。
话不投机半句多,真是正解。
耳根子落得清静,赵水的心情也舒畅很多。刚才蹴鞠出的汗迎着初夏的风一吹,顿时清爽,仰头望望空中半偏的灿烂日光,心中更觉快意。
众弟子皆被聚集在草场,因此山宫中空无一人,安静得很。
同住的星长们也早在年节之后便陆续搬走,他们的四年修习已过,各自被授职正式入仕为官,不再只是星门弟子的身份。这段时间,每个门派都会欢聚一场,以恭贺星长如愿、庆送新官上任。前几日,赵水就和郭垂星长他们觥筹交错了一番,听闻开阳门的星长大多数承接军职,让他颇为向往。
“还有三年。”赵水念道。
当然,有些星长的官职,就并不那么理想了。
比如,温生星长。
他果然成了一名仵作——跟他入星门之前的从业一模一样。
当然按他本人的说法,“普通仵作”和“星门第一仵作”之间,还是差着十万八千里的。因此,得益于官职的方便,他更为热心地教起了赵宁这两位“得意弟子”,别的星长都往外搬东西,他却往里搬——
前几日他像揽获至宝般地回到山宫,兴高采地说得到了一具极有价值的尸身,说不定会告诉他一年前那具“血水尸人”出现的原因,到时候带他们一起看看。
赵水这次和宁从善偷摸着跑出来,就是依约去帮温生星长搬尸身的。
这种事情,自然得避着人做。
赵水走出寝院,顺着析木古道向上,绕过石洞后来到山宫后的溪河边。顺着河道往下走出两里地,便是温星长指点的位置,周围一丛丛的芦苇遍布河滩,其中还有淤泥,确实应该没人会来。
赵水踩着淤泥旁的碎石往里走,左右绕了几圈,忽听溪河那边,似乎传来水流拍打的声音。
“是温星长在清洗吗?”赵水心想,循声走了过去。
芦苇飘飘,移过视线,溪河之中一道倩影随波而漾。皙白的皮肤仿佛将洒在身上的阳光四散,只一眼,便将赵水的整个目光紧紧吸引住。
她的长发垂肩,湿漉漉的,水珠在艳阳下散出珍珠般的光芒,星星点点,粲然入眸。一只胳膊在水面划拨,漾起一圈圈的水纹,掌心上挑,清澈的水顺着她高抬的臂弯流动,滑过脖颈、柔肩,顺着轮廓向下……
赵水两眼眨了下,“嗖”地转身,背倚芦苇慌然躲进去。
他的心脏如疯兔乱撞,气血倏忽往上涌起,让他顿时感到浑身都有些发热了。
“冷静点你。”赵水捂着砰砰直跳的胸膛,安抚那似是紧张又略显亢奋的心绪,对自己道。
“哗——”
身后传来一阵扑水声。
纵然他再想淡定,这声音传来,难挡它一刻不停地拨乱着心弦。
“这人不是说,去给天枢主门的星长拜送宴找地方了吗?”赵水抿了下发干的唇,心里喃喃道,“怎么竟在这里偷懒,万一被他人看到了……”
想到这里,他的思绪又空然。
仿佛凭空有一根牵线,欲引着他转头,再看那抹艳丽的春景。
眸子一点点偏过,在束束苇梢的缝隙中,隐隐约约地,望见了那平展的直肩,和肩前凸起的锁骨,而锁骨下的线条渐渐前曲,浸没在水中化为曲曲折折的倒影……
“不行!”
赵水警告自己非礼勿视,赶紧离开才对。可这双脚,却被心底的另一面悸动与本能给勾了住,刚抬一步,便顿在原地。
“啊!”
后面的溪河忽然传出一声压低的叫喊。
赵水心中一紧。
贴着芦苇边往河中看去,只见付铮仍浸在水中,但浑身上下不再动弹,面朝河流的上游,定睛紧盯前面的某处。
她的整个人随着水流往后漂移,两臂一点点往上举起,从水中慢慢往上站起。
湿哒哒的身上,只裹了件露肩的白内衬——
赵水赶忙落了眼眸,可下一瞬,余光中见有条异物浮上水面,将要吐舌蹿起。
是水蛇。
“嗖!”
一块铁片被不假思索地横空飞出,直直地穿水而入。
自从上次在择天山地洞中从长虫的口中死里逃生后,大到巨蟒、小到蚯蚓,都会激起他下意识的提防,因此他想也没想地立即抛出了飞器。
这么一出手,无辜的水蛇登时被撞开数尺,随着流水迅速漂向下游。
赵水也反应过来自己“露了馅儿”,在付铮回过神看过来之前,先一步重新躲回了芦苇中。
可哪里能躲得住。
“赵水?”付铮的声音传来。
避在芦苇丛后头,赵水的心中怦然收紧,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涌上心头,让他根本不敢堂而皇之地应声。
“别躲了,这招式一看就是你。”付铮喊话道,“赵水,你在哪儿?”
芦苇丛后,赵水暗暗叹了口气。
这下是真真理亏,只能硬着头皮承认了。
“嗯。”他闷着鼻音回应道,“在这儿。”
背后沉默片刻。
溪河中响起一阵水花声,然后听付铮说道:“那你……把我衣服扔过来。”
赵水闻声一愣,稍稍转头,才发现身侧的芦苇中有几块石头上面,堆着两叠衣物。
“嗯。”
赵水挪步去拿衣服,手快要触碰到时,脑中突然涌出了些有的没的想法,让他不禁咽了下口水。
手掌在空中犹疑片刻,他才一把拾起那叠整齐干净的衣衫。
“你出来了吗?”
“嗯。”付铮隔着芦苇丛应了一声。
“接着。”赵水说道,循着说话的声音,卷起衣衫往芦苇的后上方抛了过去。
身后付铮脚步一动,接了过去。
这下,赵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能停在原地晃荡着两腿,尴尬地准备承接这“偷窥”的罪名。
过了一会儿,付铮终于走了出来。
她的头发依旧是滴着水的,衣衫也被浸润,反射着阳光,乍一眼看过去像是浑身都在闪闪发亮。
正来回踱步的赵水看见她后,停下了步子。
“你看什么?”付铮被他盯着,下意识地往侧旁避了避身子,说道。
“哦……突然想起来——”赵水看着她凌乱盘起的束发,说道,“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好像也是这副模样。”
付铮这才抬眸向他直视过来,眸子清亮,脸上却是隐隐的羞怒。
“上次乱入他人房,这次藏在旮旯角,你真是一点没变。”她微微噘嘴道。
赵水自知无礼,闭口无言。
“你刚刚都看到了?”付铮问道。
“大概吧。”赵水落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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