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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太子来见履霜。
她迟疑着问,“殿下知道小宋良娣的事了么?”
太子点点头,“被父皇叫去,听他说了那些事。真是生受你了。”
履霜忙说,“殿下这话,妾不敢当。”
太子疲倦地叹息,忽然说,“你知道吗?其实一直以来,我都不是很喜欢月枝。”
履霜一惊。太子为人温和,从不将对人的喜恶宣之于口,怎么今天却说了这样突兀的话?
她不欲听,在心里构思着打圆场的话,然而不等她出口,太子便又道,“月枝一向掐尖要强、做事不留余地。我其实...是很不喜欢这样的人的。可事到如今,只觉得她可怜。母后和父皇看似疼爱她、忍让她。但一个是把她看作固宠的棋子、一个是把她当成制衡的道具的。今天即便我没有去福宁宫,但辗转听说,也可以想象,那么多人在一起,拿着她唱了多大一出戏。”
履霜听的沉默。
宋月枝心心念念着在东宫的尊位,又自以为计谋得逞,可所有成功都只是一时的。圣上秘而不发,不过是为在关键时刻,借由她一举打压皇后和大宋良娣。好叫她们明白,并不是有皇长孙在手便可坐大。
而她、大宋良娣、申令嬅、梁玫,又何尝不是圣上制衡各方的棋子?
——圣上抬举了皇长孙,却又不欲令他的母家坐大,因此一力贬低大宋良娣,转而迎她入主东宫。但又不希望她威势过大,来日窦氏成为第二个擅专的外戚,因此提携了申令嬅和梁玫牵制她。
说到底,不过是一句话:下不谋上,其身难晋。上不谋臣,下或不治。谁又不是谁的棋子?
履霜不欲再想下去,婉转地说,“陛下的圣心,说到底都是为殿下的苦心啊。”
太子喃喃地说是,“圣心已然独断,什么都改变不了了...”
次日起来,履霜用过了早饭,由竹茹陪着去散步。走到西边的时候,忽然听得里头吵吵嚷嚷的,她拿眼去看竹茹。
对方轻声道,“听说梁良娣命了人,去把小宋良娣的东西都搬走了。给了三日期限——她打算自己住进去。”
履霜一怔,随即叹,“她现在住的南殿,已是东宫里阳光最好的地方了,何必再劳动着搬来这里呢?”
竹茹无奈说,“南殿阳光再好,也比不上西边地势尊贵啊。”
履霜听的默默。宫中素有中央之下、东西二方位为尊的说法。因此太子被赐居东宫。皇后之下,最得宠最有名位的一位妃嫔,往往被赐西边宫殿居住——比如从前的冯贵人。
而东宫这样的宫中之宫,同样有着这样的讲究。
所以大宋良娣一嫁进来,皇后便特意赐了她仅次于中央正殿的东殿居住。又保留着西殿,给宋月枝。以期让她们两人的身份,略略高于其他良娣。
履霜光是想想这些事,都觉得索然无味。简短地说,“她要搬,就让她搬吧,她自己高兴就好。”说着,转身欲走。
但竹茹拦住了她,“这事殿下听过就算了么?梁良娣自作主张,也不同您说一声就这样。现在不纠正她的习惯,将来她瞒着您做主的事,会越来越多。”
履霜摇摇头。梁玫是圣上特意提□□牵制她的人,而她只是一个摆设,她不能对对方动手。何况如今对立局势尚未触发,不见得就到了需要勾心斗角的时候。
竹茹看她拒绝的坚持,失望地称是,道,“那走一步看一步吧。”
不久后,梁玫顺利地搬空了宋月枝留下的东西,入住了西殿。
大宋良娣对此默不作声,每日不过是抚养孩子罢了,鲜少出来走动。申令嬅的胎也渐渐大了,每天听从着产婆的意见,在花园里慢慢地散着步,以防身体将养的懈怠,到了生产时没有气力。履霜陪护着她,也不大留心旁事。所以东宫事慢慢都由梁玫握到了手里。
同宋月枝的矫揉不同,梁玫做事恩威并济,着眼点也比她大,所以服她的人渐渐增多。申令嬅见了,忧心地劝履霜说,“知道你和我好,但你也别成日的泡在我这里,仔细梁玫把人都招揽了去。”
履霜不甚在意道,“那些都是杂事,哪儿有姐姐你的胎重要?梁玫喜欢做事,那便让她做好了。有她帮忙,我反而空了呢。”
申令嬅恨她不争,又欲再说,但见她听了始终都是无所谓的样子,渐渐地,也懒得再讲了。
倒是深宫里的圣上,偶然从皇长孙嘴里听闻了东宫格局变动,竟动了怒,把履霜和梁玫都叫去骂了一顿。过后还是命履霜主理,梁玫从旁协助就可。
时日慢慢地推移,不知不觉的就到了四月。
令嬅的肚子已然很大了,临盆就在这几日间。圣上特别恩命了她母亲进宫来照顾。
赵夫人入宫的这一日,是很晴好的天气。因着令嬅不方便动弹,履霜亲自带了人去接她母亲。
赵夫人一见到履霜,就满面欣喜地笑。又对着她请安,“参见太子妃。”
履霜已有一年半时间没见到她了。骤然一见,忍不住眼眶发热,扶起她说,“您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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