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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真如他所想,那楚陌此人…他还是远着点,别招别惹:“南边仗打完了,待南风军班师回朝,赵子鹤…赵家也该有个说法了。”造反、屠村、通敌等等,桩桩件件都是灭族大罪。
赵子鹤胆大包天。好在席桂玉拎得清,拿海云阁与银子买了儿女命。就此可知,皇上喜欢识相的。
张仲提醒的好。吏部尚书蒙老端茶喝了一口,醒醒神:“去年五月先帝驾崩,六月西北漠辽来犯,赵子鹤又存不臣之心。内外皆是大患,国将不稳。皇上急召楚大人归京…”
紫英殿大学士陈昊丞,一双白眉紧拧着。记得楚大人归京进了一趟宫,次日朱林被拖到午门外乱棍打死。皇上还罢黜了严启,抄了严府。葛铭已亦不得再回朝。太后、贵太妃、几个王爷全都被拘禁。
如此一番大杀,朝野才稳定了。若说这与楚大人无关,他是一千个不信。只世袭罔替…
做邻两年,蒙老很喜楚家的行事。楚陌在朝上不出声则罢,一发言即中要害,惹得不少官员都惧他。
可惧他什么?说到底还不是自己不干净,心里虚。想起昨个傍晚,墨衣青年抱子与宁非、小岂儿在汪香胡同漫步叙话的场景,蒙老面上更是慈和:“楚大人临危受命,押粮草远赴疆场。之后大事,我等都知道了,但…知道得并不详细。”
就永宁侯诈死,领精兵奔赴南徽擒贼这计,皇上在朝上可从没承认过是出自他意。
再者,楚陌是北伐军监军,永宁侯诈死…没他的配合,也领不走一万余的精兵。另南徽打仗的军饷也不对数…这个要等问过龙虎将军常威侠才能确定。
无论是“宣文”,还是世袭罔替,他以为楚陌都堪得。
张仲表态了:“皇上圣旨上写明了,论功…”虽心存颇多不愿,但圣旨乃皇上亲书,送来这也只是给他们几个老东西些许体面,他们就识相点,喝了这杯敬酒。“想来是不单指军功。”
蒙老点首:“张大人说的是。”
玉玺都盖印了,他们在这熬一夜…一直沉默的东阁大学士赵子静忍不住打了个哈切,拿出方巾来擦拭眼角。洁白的方巾上黏了一点发黄的眼屎,叫他凝起眉。
“永宁侯府守西北五十六载,杨奕、杨勥几人全是死在关外。大景安宁,永宁侯府功不可没。这一点毋庸置疑。但…他们没打到漠辽王城也是事实,如今楚陌打到了,还诛了前朝和亲公主泰晟的后人。我以为,只这些军功都够封王了。”
紫英殿大学士陈昊丞,原还有些反对,但听他们几人这么一说,又觉…应该。再想五月二十八日的早朝楚陌所言,不禁提出一问:“漠辽会照着楚大人列出的单子来吗?”
闻言几人一愣,他们最近还真就在想这事。若是能照着来,那什么先例旧例、脸面、大国之风、礼仪之邦全都可弃。开疆拓土啊…哪个皇帝不是做梦都在望着?哪朝臣子不想跟着沾光,青史留名?
张仲把铺在案上的圣旨小心收起,放入紫檀木盒中,楚陌获封宣文侯的事内阁没意见。拿出地舆图,展开来。几人围案站立。
汪香胡同,楚陌一早起身,洗漱好才要去东厢找小虎子,就见花朝来:“有事?”
花朝双手奉上一封信:“姥娘让奴婢将它转交予您。”
不用看,楚陌就知信中为何,接了拆开果然是东城的一些暗道图。结合殷晌那收罗的,离完整不远了。
“你替我多谢王姣阿姐。”
花朝屈膝:“姥娘说明日还会有一幅图送到。她不求别的,只望方圆大师老有所依。”
目视前方,昨天两只海东青雏鸟被送来,老和尚就麻利地搬去前院了。一夜没熄灯,不知在做什?真想把分他的那只海东青要回来。楚陌抿嘴,轻嗯了一声。
吉安在东厢给拉完臭的小虎子洗了澡,为他穿了件红鲤肚兜,抱回正房,见着楚陌不由吐槽:“你儿子看他姥娘吃桃,急死了,两腿一通乱蹬就想凌空过去。舔到桃了,没牙还想咬。一口桃没咬下来,小脸就变得凝重。”
人之三急,当严肃。
小虎子两眼痴痴地望着越来越远的东厢,嘴里呜呜囔囔,显然是人回来,心还留在东厢。
花朝转身,向吉安行礼。
“庄子上送来几筐桃,你也去捡一些放着吃。”在府上,吉安也无需花朝花夕一直跟着。她这又没外客来。
“多谢夫人。”花朝退下,往后厨房,听着身后的笑语,唇角扬起。虽然小楚府的日子比之暗卫营,要舒适很多。但…笑意一收,神色严正,她与花夕功夫不能丢。
姥娘一辈子都填补不了的遗憾,不能在她们姐妹身上再来一回。
楚陌轻轻拍了拍小东西的肉屁股:“全家就属你最馋。”见还不回头,伸手将他抱过来。
“嗷…”小虎子有些不高兴,小嘴一瘪就要哭。
“哭了,今儿傍晚就不带你出去遛弯。”楚陌垂目瞪儿子,看他收住了,牵上媳妇往小书房。将瘪着小嘴要哭不哭的小人儿放书案上趴着,抽开屉子,拿出其中的那张东城暗道图。
吉安看楚大老爷在图上勾画连接,开口问道:“你忙这个有一月了。”
“快好了。”楚陌将王姣那张并合进图里,又拿出南北西三张:“槐花胡同贤王府里有不少老鼠窟窿,我要把它们都填上。”
明白了,吉安头一歪,靠着儿子,见楚大老爷整好图,指点在宗人府大牢那,轻眨了下眼:“你想借老鼠窟窿,转移肥老鼠吗?”
小虎子鼓劲儿撑着膀子,张望着他爹手拿的东西。
楚陌点首:“有这想法。”老和尚听说进奎文不信他所言,准备见见人。离宗人府大牢不到两里路便是花山湖。花山湖下有一条暗道,通向城西。
吉安看过这么些日子,对进奎文是个什么来历,心里也有猜测了。抱琴女、独眼僧…估计呀都姓黎,前朝黎氏那个黎。进奎文爹是进海明,却长得像独眼僧。外甥肖舅。独眼僧能掐会算…谢家二姑娘莫名盯上她。
她还着辛语打听了,去年进士游街,谢家二姑娘压根就没去凑热闹。这便意味着,其没见过楚陌。没见过人,那一厢情愿是怎么生的?
唯一的可疑,就在谢家的马车撞上独眼僧。
她没招没惹对方,对方却要害她,这是在剑指楚陌呢。唉…抬眼赏夫,楚大老爷可是兵权在握。兵权,既为安世重器,亦是乱世利刃。乱世…复国。
复国之前,是不是该反省下黎朝龙脊是怎么崩的?不说无辜遭害的费玉寜、万梦晨、樟雨一家,单论三十年前闳卫府那场瘟疫。
别讲什么为大局不计小节,要得就要舍…她只晓见微知著。歹毒至斯,让这般人得逞登高,那真是老天瞎了眼。吉安嗤鼻。想通过害她来乱楚陌,那得耐下性子等。
闻妻一声轻嗤,楚陌不由心紧,抬眼看去:“我没有忽略你,只是在想怎么借暗道将进奎文转移。”
有美在侧,他却一直盯着暗道图,确实不该。
“你继续,别管我。我在思虑人性。”头边的小脑袋塌下去了,吉安移目看儿子。小家伙脸都红了,翻个身,摊开手脚大喘气。
思虑人生?楚陌盯着瞧了一会,确定媳妇真的没跟他计较,目光才又回到暗道图上。
轻抚儿子的嫩肚皮,吉安瞥了一眼那纸上的弯弯绕绕:“打这么多洞,要我…抓到他们,全塞回洞里。好放再放几盆碳,闷不死他们。”
楚陌眼波一晃,他正想着在转移进奎文之前怎么清理暗道余秽。现在有主意了…抬首倾身在媳妇脸上重重嘬了一口。
小虎子两眼盯着。
吉安莞尔,抽了帕子给他擦了擦口水。
六月初九过了辰时,京机卫全城加强防控。六月十二,皇帝要在西崮门外犒赏三军。不止魏兹力,就连其兄长魏兹强都绷着神。
北伐军就扎营在京外,京里已经在传北伐军主帅将要封侯爵的事。朝中也有向几位阁臣打听的,只不过阁老们的嘴一个比一个紧。
张仲忙了一日回府,才下轿子就见大儿:“你怎在这候着?”
“父亲,”张恒安一脸难色:“大姑来了,正在紫棠院等您。”
“她来做什么,不是说没有我这个弟弟吗?”张仲真想再坐上轿子,回去和那几个老东西继续熬。
张恒安头壳都疼:“上午就到了,已经等您一下午了。”
因着温婷又找上培立,今日大姑来,他屋里头直接道病了,连面都不露。温婷那丫头…也是真不懂事。她总往三禾胡同跑算什么事,又置吕从庸的脸面于何地?
有时张仲还真希望他长姐说到做到,来个断亲。
“就她一个来的?”
张恒安叹气:“温婷下午也寻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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