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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义军败了,曹仁贵的心也碎了。
都是沙、瓜子弟,都是敦煌的好儿郎啊。
接位以来,他苦心经营,在危机四伏的河西左右逢源,好不容易稍稍积攒起这么一点力量,勉强填上了张承奉挖的大坑。
完了,全完了!
一朝兵败,所有努力皆付东流。
曹仁贵豁然转头,死死地盯向回鹘可汗。
归义军是败了,但是你们回鹘就能有好么?
归义军是败了,那就把这当作向上苍的祭奠,向佛祖的奉献。
此战过后,沙州固然元气大伤,但是,十数年后,沙州也定能东山再起。
无他,只因归义军是大唐的儿郎。
可是你们回鹘人呢?
哈哈,快求求你们的阿胡拉大神保佑吧。
“哈哈,哈哈哈哈!”
曹仁贵发疯般大笑起来,笑得放肆,笑得苦涩。
但是乌母主也是没心情计较了。
归义军战败,乌母主当然知道他们没有放水,甚至可说是拼了全力。
说到底就是实力不够。
败,就是败了。
面对节节溃退的军阵,乌母主一时手足无措。
阿咄欲已领着骑兵顶上去了。
御弟哥哥不甘心,他不能接受再次失败。他看得很清楚,唐军的步阵也是强弩之末,拼一把,未必没有机会。
可是,归义军的溃兵却成了他最大的阻碍。
对面的唐军依然保持着相对严整的队形,向前挤压,不急不徐。
阿咄欲也无法向外兜转,因为外面有唐军的骑兵。
最好的选择是直接穿过散乱的溃兵,然后可予唐军迎头重击。
果断砍翻撞倒了一个又一个逃兵,阿咄欲有心冲上去,他要力挽狂澜,他想要只手挽天倾。
可惜,溃兵越来越多,将他们向两侧,向各个方向拥挤、推搡。
乌母主也从片刻前的震惊回魂,不能放弃!
立刻下令所有骑兵出动,从两翼牵制唐军,给阿咄欲争取时间。
数千归义军乱归乱,但他们并不能将所有道路遮挡。面对滚滚而来的铁蹄,他们会自动让开道路。
损失肯定会有,但是乌母主相信还有机会。
他也只能相信自己还有机会。
乌母主的三千护军始终未动,他还要寻找战机。
回鹘人为唐朝卖命上百年,多少也学了一些唐朝的兵法。
比如,任何时候,将军手里都该有一支奇兵。
他这三千骑,就是最后的奇兵。
前面还在厮杀。
溃逃的步兵在重重阻隔下,从乌母主两侧很远跑过,丢盔弃甲。
阿咄欲即将冲破溃兵,即将与唐军相接。
唐军的小股骑兵疯了般冲上来,端着大马枪与回鹘人撞在一处。
回鹘骑士已经冲进了唐人的军阵,可恨他们并不溃乱。唐儿化整为零,举着大枪,挥舞陌刀,就地与回鹘勇士们以命换命地搏杀。
王可的大枪早已折断,随手又捡起一杆。
双臂酸沉,他已无法将手里的大枪挥舞。
他干脆将枪尾顶在地上,借着全身的力气,将枪头对准了一骑。
“砰!”
人仰马翻。
郭雀儿的铠甲凌乱,铁盔完全不见,手中的陌刀也没了踪影。
他是队副,但乱成这样,已不需他在队尾督战。
他们,已没了大队。
每一个人都在拼命。
郭雀儿也捡起长枪,向着奔近的一骑就刺上去。
小伙子手艺不错,端端扎在那人的胸前。不巧边上又一骑至,转眼到了近前。
郭雀儿被吓得呆住,一时全没反应,好在边上不知哪位队友将他向后猛拉,堪堪躲过了要命的一刀。
然后厮杀继续。
郑大总管在将台上看得是惊心动魄,他甚至看到了中原血磨坊的影子。
归义军真是硬扎。
好在还是胜了。
场中厮杀惨烈,老屠子钢牙紧咬,心中却是一种失落。
虽然他还在战场,但是郑大总管清楚地知道,自己再不能上马驰骋了。
刚刚那一次出阵,郑大总管就明显感到气血不济。虽然他顺利回来,可是若按从前,他必要在阵前反复拉拽的。
他的眼睛依然犀利,可是,手脚好像是慢了半拍。
这是他第一次在战场上有此感受。
武夫,讲的就是一个眼到手到,讲的就是以快打慢。
老屠子明白,这一场病,已经提前结束了他的勇将生涯。
这次只是略有端倪,可老屠子确实感受到了。
他心中有些惆怅,有些落寞。
儿子死了,他这个老货还在。
如果可能,他宁愿用自己的命,换回儿子。
……
回鹘人最后的挣扎与疯狂是给唐军造成了困扰,但终究不能改变结局。
战争,是有很多的意外与偶然,但是归根结底还是实力的比拼。
悲愤的怒吼,并不能填平实力的差距。
绝望的呐喊,也不能抵挡强者的刀枪。
该败的,终归要败。
该胜的,总会得胜。
这是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唐军,这是历尽磨难、重新振作的大唐,这是一轮重新升起的红日,必将光芒万丈。
而回鹘,只是一个死而不僵的草原民族。
苟延残喘。
阵战相接,从来不是草原英雄的长项。面对唐军的精甲利刃,面对唐军精益求精的战技,他们必须付出数倍的代价才能换来一点微不足道的战果。
绕道两翼的回鹘人拼尽全力,也仅仅牵制了部分唐骑片刻,就被冲垮冲散。
伴随行进的唐骑与本军步阵配合,则有效地抵挡住了阿咄欲的反击。
当十三郎领着银枪都突入战场,当魏博武夫们都开始放飞自我,回鹘人的反击也就戛然而止了。
被人嘲笑了多少年的史怀仙也是越老越疯狂,誓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欺软怕硬,这确实是魏博武夫们的传统嘛。
好不容易捏几把软柿子,史将军可能都想把老黑的活也都干了。
仿佛要将多年的窝囊全部挥散,十三郎史怀仙将军端着他的大马枪,领着他的老兄弟新活计,先在左翼撞翻了一阵回鹘勇士,而后直接向右冲杀,引兵一次冲击,竟就将阿哆欲砸得抱头鼠窜。
嗯,其实,只要肯拼命,魏博武夫还是很能打的。
乌母主的奇兵没有派上用场,他甚至都没敢返回王城固守。
野战失败,固守已经毫无意义。
那不是固守,是等死。
而在回鹘人世界里,从来就没有等死一说。
失败不可怕,只要还有人,还有马,就有东山再起的一天。
几百年来,回鹘人吃过很多败仗,但他们就是靠这股韧劲儿走到了今天。
在阿哆欲溃乱的同时,乌母主果断撤退。他终于放下了心中执念,再不管王城里的瓶瓶罐罐,不去在乎城中的家眷子女。
就因这个王城,他已经犯了太多错误。
如今,弟弟就在身边,几个成年儿子就在身边,乌母主自觉不能一错再错。
数千残兵你追我赶向西去了。
希望还来得及!
曹仁贵呆愣愣地坐在马上,身边还有亲兵护卫。
儿子已收拢了部分兵士与他汇合。
四周都是奔驰的战马。
回鹘人只管逃命,完全按顾不上他们。
唐军则紧追着回鹘人的马屁股,只要他们不显出敌意,也无人过来招惹。
越来越多的归义军将士开始在曹仁贵的周围团结,甚至有些回鹘人也壮着胆子加入进来。
曹仁贵,就好像是激流中的一座孤岛,任凭那浪涛从身边汩汩而过。
他更如一只越滚越大的雪球,成为这片战场上十分奇特的一处存在。
回鹘战败,归义军重创,河西大局已定。
若早知如此,他何必在沙州耽误这么久?
何必赔上一个儿子?
郑大总管心情萧索地下了高台。
他注意到了曹仁贵,注意到了曹仁贵身边的这些人。
自有老马匪局中指挥追杀回鹘人。
大舅哥张顺举则带人去拿下王城。
此时跟在身边的是郭屠子。这老伙计依旧是古井不波,一张骑弓捏在手里,眼眸里,闪烁着一种难得的光,仿佛是看到了什么……
郑守义说不出来。
他只是知道,老郭这货其实也开不得硬弓喽。
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
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
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
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脑海里,盘旋起这半阙长短句。
嘿,狗日地李老三。
郑守义策马近前,在距离曹仁贵一百多步处停下。
不必吩咐,已有军士上前交涉。
郑守义瞧去,似是郭屠子的儿子。
军中子侄不少,但他都记不大清。
不片刻,满面尘灰的一个中年将领过来,在距离数步外下马,身后跟着一个青年,二人向郑守义躬身叉手行礼。
那中年道:“沙洲曹仁贵,拜见大总管。”正是曹家父子当面。
郑守义道:“我见过你儿子。今日何故助纣为虐,与我作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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