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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行结束回去的那天,两人实在是累坏了,睡得太沉,都没听到闹钟的声音,等他们起来已经不早了,他俩脸都没顾上洗就拖着行李飞跑出酒店,坐在出租车上一个劲儿地催司机快点开。.Pinenba.飞奔到候车厅时刚刚停止检票,正则不顾一切地跳进栏杆,接过行李后又把杜若拉过来,检票员过来拽着他俩不让进,可是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两人成功甩脱她冲进站台,跑着跑着,正则也像今天这个男人一样,啪地一下摔倒了,行李箱顺势冲出去好远,杜若又要扶正则又要去拉行李,等他俩狼狈不堪地站直身子,瞠目结舌地看着火车兀自在两人面前呜呜呜地开走了。
然后,他们就被请到了站务室接受教训和惩罚。
从那以后,正则每次出差也好旅行也好,都紧张得不行,老早就起床,老早就把行李打包,闹钟调到最响,杜若笑话他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太不淡定。正则撇撇嘴:“那么惨痛的教训我这辈子可不想再来第二回,摔成那鬼样子了,还谈淡定?你大喊大叫的样子自己也忘记得一干二净啦?还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痛。”正则说着就来刮她的鼻子。
“你好,这是你的箱子吗?我挪一下可以……”一个男人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回忆。这声音如此熟悉,让她的心莫名其妙地狂跳了一下,她不禁抬眼讶异地看过去,这一看更让她目瞪口呆。这不正是刚才摔倒的那个男人吗?而这个男人,不正是任西吗?
“阿若……怎么是你”任西也愣了,正在往行李架上放的箱子差点砸下来,他赶紧向里面猛地推进去。
“好巧……任总……”杜若不得不打招呼。
“任总……”任西在心里重复了一遍。
杜若回家的路程有两个半小时,杜若预感到这将是她人生中最漫长的两个半小时。
任西坐了下来,顺手把一根精致的手杖放在椅边,这根暗红色的手杖让杜若的心不由得突地哆嗦了一下。任西见她看着手杖,便笑着拍了拍手杖柄:“腿受了点伤,医生嘱咐出门必须用这个,你瞧我这未老先衰的,是不是很可笑?”他虽然是笑着说的,声音里却怎么也掩饰不住落魄的感伤。
杜若没有看他,听了他的解释,她的眼睛一下子就湿了,她不愿意被他看见自己难过的样子,只应着他的玩笑呵呵了两声,没有说话。
任西抬头看了看行李架上的箱子说:“那是你的么?好像没放平,我帮你重新弄一下吧,万一急刹车掉下来。”他站起身,把并排的箱子顺好,又重重地坐下:“省得列车员过来的时候又该唠叨了。”
“那不是我的箱子,我的行李在前面车厢接头处大行李柜那儿。太大了,不能放架子上。”杜若低声说。
“嗬,你要搬家呀,怎么带这么多行李?”任西似乎找不到不开玩笑能说下去的话题,只好硬着头皮开着并不可笑的玩笑。
“是,我要搬家。”任西的玩笑却戳中了杜若的伤口,她的声音变得暗哑和滞涩。这涩涩的嗓音被任西听得一清二楚:“什么,真要搬家?搬哪去?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么?”他转头看着她低着头的侧面,她在哭啊,他对自己说,她为什么要哭?他知道她虽然看上去纤弱,但并不是一个爱哭的弱女子。而且,他太了解她的傲气了,即使有什么伤心事,照此时的情形来说,她也会尽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但是,她现在的确是在哭,在他的面前却又不愿意让他知道。他的心一下子抽得好紧,紧得疼,这种感觉,像穿越过一年的时间,从他们分手的那个时刻,突然来到了这列火车,这节车厢,这暂时属于他们俩的小小空间。
杜若自己也搞不清楚为什么会突然一下子心酸起来,而且怎么忍也忍不住,眼泪就大滴大滴地落了下来,她转过头去看窗外,没有回答任西的问话。她不愿意让他发现她在哭,所以任泪水流下,顺着脖子流进了毛衣,也不去擦拭。她原以为只有那一行泪要夺眶而出,谁知道这忍了多日的泪水,就像开了闸的洪水,止都止不住。任西一直盯着她,他掏出了手帕握在手里,却没敢递过去。她有什么伤心事,她为什么孤身一人带着大行李,她为什么在他面前背着他伤心落泪,他多么想能拥她入怀,就算哭,也请找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不要这样独自默默流泪,不要让我看得心如刀割好吗?任西只能在心里恳求她。
任西已经离婚了,他这趟远行是去旅行散心,虽然伤尚未痊愈,但他坚持要走——哪怕因此残了这条腿,他不明白自己的决心为什么如此之大。但他很清楚地知道,再在这个城市呆下去,他不仅仅是要残疾了,他恐怕要得精神病了。
他作出的挽救家庭的计划看上去很完美很可行,但根本没有能成功实施。姜玉琪并没有因为他编造出的他也曾经有过与她一样可憎的经历而释怀,她不能容忍她那些阴暗的隐秘被他知道得一清二楚,光凭这一点她就不可能再与他共同生活下去,她一向是个追求完美的理想主义者。如果她有见不得人的、不光彩的往事,那只能被藏在自己内心最深处永远不被人知晓;而对于任西编出来的他的隐私,她同样不能容忍,在她眼里,任西的行为似乎比她还要不堪。但为了配合医生给儿子治病,她才暂时接受了任西所谓挽救家庭的计划,可是,事与愿违,并没有朝他们希望的方向发展。
任西郑重其事地向任浩提出去看心理医生的建议,如他们所料,任浩不仅不同意,还大哭大闹,砸坏了电视机,说他们诬陷他是疯子。任西和姜玉琪没有意识到儿子的病已经不能再拖了,却因为怕再惹恼他而没再敢提心理医生的事。那之后两人打算采取旁敲侧击的方式,跟儿子沟通,把心理疾病和精神病之间的区别跟他说清楚,等他搞清这两者的区别了再劝说他就医。但任浩根本听不进去他们的话,而且特别敏感,一言不和就要跳脚,他一闹,任西夫妻就赶紧住嘴不敢再谈下去,就这样,送医的事被拖了很久,期间任浩也并非天天暴躁不安,有时候也还是乖乖地去上学,回家写作业,任西和姜玉琪抱着侥幸心理,认为也许儿子还没有到达非送医不可的地步,只要不惹他,不刺激他,倒也安静了好多天,一家人都小心翼翼,说话行事都很谨慎,不敢越雷池一步,这样的日子虽然过得又累又不安心,但一家人却下意识地认为如果能这样对付着先过下去,也比承认任浩有心理疾病强,总之,他们不但没能说服任浩看病,自己也都对看心理医生仍带有偏见,能不去则不去,在家人的忍让和爱护下,任浩的狂躁也没准就自行缓解了。
事实证明,心理疾病不及时治疗,任其发展,病情加重的可能性是极大的。任西夫妇俩迟迟不把儿子送医,造成的后果让他们追悔莫及,任浩在一次与同学的争执中,突然狂暴地把同学压在身下,死死地掐住了他的脖子,而且力大无比,几个老师和保安费尽力气才拉开他,同学已经被他掐晕过去了,如果不是救护车来得及时,差一点因此送命,出了这么大的事件,学校不能再坐视不管了,警察都出动了,要以伤害罪拘留他,结果却得出了任浩患精神疾病的诊断,受伤同学的家长还不肯相信,认为他们使用了卑鄙的手段想为儿子开脱,学校和警局一再证明,才把来大闹学校的家长劝回去。而对于任浩来说,原来还可医治的心理疾病,最终恶化成不可逆的精神病,学校不能再去了,名声不好听之类的顾虑也得抛开了,治疗是当务之急,夫妻俩商量必须把儿子送去精神病院。可是两人大概是过于激动,谈话时声音高了些,被任浩听见了,当时情绪还算平静的任浩再次犯病,听到精神病院几个字,打开书房的门,朝父母大吼一声,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他冲进厨房拿了把菜刀出来,见人就砍,正好任翔听见哥哥的吼声从卧室出来,任浩竟对着弟弟一刀砍下去,任西手急眼快,没办法拦住他,只能冲过去一把推开任翔,可是自己却没能站稳,摔倒在任浩脚下,在姜玉琪的惊呼声中,他一刀砍下来,划破了任西抬起来抵挡的胳膊,没拿稳的刀飞出好远,喷射出的鲜血似乎让他更加兴奋了,他顺手抄起一把椅子朝爸爸砸去,一下子砸在了任西的小腿上,这时候姜玉琪和任翔死命地抱住了他,才阻止了更大的悲剧发生。
这次伤害的结果是任西小腿粉碎性骨折,并伤到了神经。
任西住院期间把公司的事全权付托给了副总王兵,任浩这么疯狂发作完后,似乎又开始了安静的生活,可是姜玉琪再也不敢大意了,任西不在家,万一再有类似情况发生,她和任翔母子俩根本对付不任浩,在任西的催促下,她联系好了精神病院,强忍着伤心要把任浩送进去。那天是任西动完手术的第二天,他坐着轮椅请护工送他回家,在家里等待精神病院的车来接走任浩,他看着被任浩砸得七零八落的家,虽然姜玉琪尽力收拾过,但砸坏的痕迹到处都是,墙纸上的血迹还没有擦干净,任浩好似意识到要远离这个家了,非常乖巧地坐在沙发上玩手机,一点也不吵不闹,浓眉大眼的儿子此时与正常人何异?看着他,姜玉琪顿时产生了悔意,好好的儿子,真要送他去精神病院吗?这一去,岂不是坐实了疯子这个名声?岂不是一辈子都毁了?他将来怎么办,学习、工作、生活,结婚生子,似乎全都成了泡影。她不敢哭,怕任浩看到了又会受刺激,悄悄地拉着任西的轮椅到隔壁屋里。
“任西,真要送浩浩去吗?你看他好好的啊。这样送他去,实在太可怜了。”她眼泪哗啦啦地就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