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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事出反常必有妖。
这句话放在这里也是不例外的。
离门最近的那人猫着腰凑近门缝偷偷觑了一眼,还没等看出个所以然来,外面便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呼喝声,吓得他连退两步,一屁股跌坐在地。
“里面的人听着——”外面不知是哪个拔高了嗓音喊道,“识相的就赶紧开门,若是不识相……哼,那就不止受些皮肉之苦了!”
话里话外甚是嚣张。庙里诸人屏息静气半晌,却无一人敢说话,良久才慢吞吞开门,陆陆续续走了出去。
陈珈兰故意落在众人身后,冷眼从间隙中瞧去,只见一众山贼手持火炬呈包拢之势将财神庙团团围住,为首的是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身侧跟了一个二十来岁的瘦弱年轻人,一双三白眼滴溜溜打着转,愣是将还算不错的面容添上了一丝奸诈。
先前为陈珈兰开门的叫阿虎的中年人抄起一把铁锹气势汹汹地走到门外,铁锹朝地一杵,“哧”的一声,锹头瞬间没土半截,溅起细细小小的尘埃。
他一手插腰,一手搭着铁锹怒骂道:“姓秦的小兔崽子你又想干什么!别以为你跟了这些个土匪二流子就忘了自己的祖宗,真当自己不是人了!”
那贼眉鼠眼的年轻人笑嘻嘻地上前半步:“虎二叔,话可不能这么说。大家做了几十年的邻里,往上数几辈都是亲眷,我难道还会害你们不成?远的不提,就说我娘没了后村头对我的照顾,我秦林再怎么不是个东西,也不敢忘了您二位的大恩大德啊。”
他又是躬身又是抱拳,实足实的谄媚姿态,惹得阿虎更是厌恶了几分,呸了一声扭过头去。
想要成事者,大多数不要脸。
秦林深谙此道,是以看着阿虎的反应,他笑了笑又腆着脸凑上去:“我这次啊,是有点事想找您和村头。”
中年男人眉头紧锁:“你每次来都没好事!”
“虎二叔,这回真是好事,千真万确,天大的好事!”秦林手舞足蹈地比划起来,“您瞧,这位是金爷,县大老爷亲口认下的干侄子,这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大人物。”
“哦。”阿虎冷冷瞧了一眼。
那金爷也正巧望过来,双方对视片刻,金爷忽然冷哼了一声,脸上的横肉抖了抖,冲秦林喝道:“别废话,赶紧的。”
“是,是。”秦林连连点头,又看向阿虎,仿佛在看一条置于砧板上的鱼,鱼肉肥美鲜嫩,任他宰割。他眯了眯眼,上吊的三白眼里露出一丝精明的亮光来,“虎二叔,既然金爷的身份你已经知晓,那我也不多说外话了,今日我们便是为寿玉而来。”
阿虎初时还寒着脸在听,俄顷便怒不可遏起来,劈头盖脸骂道:“你放屁!我们哪来的什么寿玉!分明都是些扯鬼骗人的玩意儿!”
他一边骂一边暗自心惊。
这吃里扒外的小白眼狼莫非真的把事情都告诉这些山贼了?
阿虎本家姓秦,真应了秦林那句话——往上数几辈都是沾亲带故的,两家或也有那么几分亲缘关系,这暂且不提。
只说这寿玉,原先只是一块寿山石,到了秦虎祖上的手里,见其模样别致便留了下来,一直传了好几代,直到被某个后人不小心摔了,这才从裂缝间窥见了玉质,请来工匠细细剥出,琢成可佩带的玉饰。这玉也确有几分奇异,冬暖夏凉不提,表面还隐隐浮现着一个“寿”字,据说佩戴者可延年益寿,因而被秦虎祖上珍而重之地当成传家宝一代代传了下来。
——原本这应该是极少数人知道的消息,偏偏秦林曾受他家照拂,住了一段时间后不知怎么也知晓了这个秘密。现在,这个秘密又开始扩散了。
真是喂不熟的白眼狼!
阿虎心里痛骂道,面上却不敢显露半分。哪怕是如今餐风露宿,流离失所,他们也没想着变卖这唯一的传家宝,又怎能将寿玉交予这样的小人。
……
这厢秦虎大骂小人,处在众人身后的阮孟卿却若有所思地嘀咕了一句。
“原来如此。”
“什么原来如此?”陈珈兰离得他近,将他的低语听得一清二楚,原本正惊讶于山贼头子和县令的私下关系,此时听闻他开口,便顺嘴问了一声。
许是陈珈兰长得实在无害,又或许是环境导致他放下了对陌生人的心房,阮孟卿真给她解释了起来。
“前年有一批官银经过桐乡城时被山贼半路拦了去,官府追寻多日竟连这些山贼的影都没见着,最后苦寻无果,只好如实汇报朝廷,让朝廷认下了这笔损失。”阮孟卿将前因后果娓娓道来,“若是这年轻人所言不虚,那便是此处官匪勾结,故意昧下那笔官银了。”
前年,有发生这样的事儿?
陈珈兰实在记不起桐乡城传过官银被截的消息,想了想又觉得,既是官匪双方有意设局,那么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许坊间乱传也是人之常情。
她犹自感叹,阮孟卿接着说道:“我忽然又想起来一桩陈年旧事,偏生又是和桐乡城有关。”
“什么旧事?”
“桐乡城的县令三年任满后本该回原籍待旨,巧的是前来接任的新县令在山里迷了路,最后不知所踪了,有传言说就是为山贼所害。”
说完,他自己也摇头笑了笑。
传言这种事有真有假,难以分辨,可既是桐乡城,又是山贼的,可真巧了,不是吗?
“原本任职期满的县令就是如今的这位吧?”陈珈兰问道。
她记得当时县老爷连任的时候,还特意召了戏班子,搭了台子连唱三天三夜才罢休,却没想到这背后竟然还有这样的故事。
只不过,像桐乡城这么偏远的小地方竟也如此黑暗,其他地方又该如何?比如说……京城?
真如老话所说的,官场如战场,一不留神小命就没了。
“是他。”阮孟卿微微点头,不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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