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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正是日出而作时。
下塘村,三俩妇人端着木盆经过沈家门口,再次听到嚯嚯的磨刀声,紧接着,沈钱氏的咒骂划破院子上空,伴随孩童的啼哭。
不出一息,沈家院子外,聚集不少过路村民。
“老钱氏又在打骂林丫头了?”
“可不是。”有妇人叹息:“本来给她家耀祖定的婚事,现在耀祖中了秀才就要把林丫头塞给大房,这沈家老大都没了大半年,还留下三个半大孩子,也难怪林丫头想吊死自己。”
另一个年长妇人道:“要我说,最缺德的属林丫头那亲娘,为了让林丫头多干几年活,愣是把人拖成大姑娘,现在呢,收了老钱氏五两银子就把女儿推出门,根本不管林丫头的死活。”
背着锄头的庄稼汉插嘴:“我可听说了,王杏花又要把林丫头许给张财主家倒夜香的陈赖子,价钱都已经谈好,只等着沈家把人赶出来。”
“这王氏简直比后娘还凶……”
尾音未落,老钱氏的哀嚎破门而出:“打死人了!”
孩童的哭声越发凄厉。
门外村民原以为是沈家大房的孩子在哭,这会儿才听出不对劲:“这哭的怎么像老钱氏最宝贝的外孙金来宝?”
“还真是……”众人面面相觑。
院子里,老钱氏好不容易从林羡手里夺回外孙,看到外孙裤子屁股上的脚印,心疼得不行,也气得不行,抄起一旁笤帚就抽向林羡:“你个有娘生没娘教的黑心肠,我今天非打死——”
“钝——!”
一把柴刀重重掷在她眼前的树桩上!
被磨锃亮的刀锋,入木三分。
钱氏的气焰戛然而止。
因为后怕,一张老脸惨白。
就差那么一点,这刀就要剁掉她的脚趾……
林羡坐在井边板凳上,似笑非笑地看向惊惶不前的钱氏,麻绳在她脖颈处留下的勒痕未消:“不是要打死我,怎么不来了?”
粗粝如破鼓的声音,竟比母夜叉还令人闻风丧胆。
钱氏听得心底直发毛。
自打林羡前几日上吊被救回来,变得好吃懒做了不说,脑子也被吊坏,从前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人,如今就像一根搅屎棍,搅得沈家鸡犬不宁!
老钱氏年轻时是下塘村有名的泼辣货,临老也没收敛多少,现在总算是棋逢对手。
她前脚刚骂完林羡,林羡后脚就敢去宰她养的鸡鸭。
不过几日,鸡圈里只剩了几根鸡毛。
一想到自己给王氏的五两银子,老钱氏就不舍得把林羡赶走,况且现在,这懒胚还吃了她两只老母鸡!
“你个吊死鬼,早晚遭雷劈!”
老钱氏往地上唾一口,因为沈父早早下了地,她不再跟林羡死杠,抱起外孙躲进主屋。
林羡看老钱氏一时半会儿不敢再出来作妖,起身去灶屋,熟门熟路地,从灶台后的柴堆里挖出钱氏为防她特意换地儿藏的陶罐。
陶罐里,全是土鸡蛋。
林羡又转一圈,在墙角的水缸内找到一碗窝窝头。
这些吃食,足够她应付一顿早饭。
林羡往锅里舀了几勺水,刚拿起灶台上的火石,一道矮小身影出现在灶屋门口,当她侧眸望去,对方不再像前两天那般徘徊观察,径直跨过门槛进来,也不用林羡吩咐,自发地拾起一捧引火用的稻草。
林羡来这里已经三天,对沈家的情况也有大致了解。
眼前的萝卜头,名叫沈大毛。
是沈家大房的长子。
不比白胖敦实的金来宝,六岁的沈大毛骨瘦如柴,不说那条穿破洞的‘七分裤’,鞋子也是破破烂烂。
老钱氏是沈大勇娶的填房。
沈家大房,则是沈大勇原配所出。
钱氏给沈大勇生了一儿三女,自然不会善待前头留下的长子。
十五年前,大魏北边战祸不断。
大魏国内抓壮丁,要求每家必须出一名男丁,钱氏收买下乡的官兵,把十二岁的继子推了出去。
沈家长子沈晏随军戍守北地十几载,前年才回乡探亲。
被他一并带回下塘村的,还有三个孩子。
当时幼子尚在襁褓中。
据说孩子母亲是染上时疫在北地病逝,沈晏无暇照顾三个儿子,不得不送回老家,这两年里,每隔一段时日,沈晏便会托人送来银子。
直到几个月前,大魏与北周在临秧城开战,死伤无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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