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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董仲舒比我记忆中的清瘦憔悴了许多,很难让我与那位意气风发的历史人物联系在一起。
我知道董仲舒的命运最后也是碌碌无为,辞职收场,眼前他的状态,恐怕已开始走下坡路。
他替我倒上一杯酒,说:干!
我迟疑了下,与他一干而尽,酒劲上来,忍不住问:董大人,别来无恙?他瞟了我眼,嘴角一扬道:你终还是知道我的身份。我眯眼一笑,道:那回在经社,我早猜出您的身份了。经社……他苦笑,又猛上一口酒,许久才缓缓道,你既知我在经社中的身份,更应该知道我是如何离开经社的吧。我一时语顿,不知他所言何意。
他眼神闪动,透着一股深意:我离开经社,还是拜韩姑娘所赐。我脑中一惊,忽然想起那回,我在经社中无意提及董仲舒曾与霍去病在府中见面一事,至此之后,便再也未见到过他在经社出现,难道……一种不安跃上心头,不由惊问:董大人,何出此言?他并未直接回答我,只是将目光投向远处渐行渐远的送丧队伍,眼底渐渐聚起悲凉的意味,竟看得我嗖嗖冒冷汗。
良久,他转过头,认真地望着我道:韩姑娘,你可知,这个世上的生存之道?真真愚昧。
他说着,抿过一口酒:世上有两条路。一条是左,一条是右。人亦此,国家亦此,政治亦此。何为左,何为右?我问。
他深叹:左强则右弱,右强则左虚,此消彼长,但重要的不是左右,而是身处洪流之中的弱小人物是否选择正确的那条路。您的意思是,随大流,而求生存?他点点头,又摇摇头,只道:对,也不对。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我打断他,接上这一句。
他朝我笑来,只叹许道:姑娘也知其中含义?我点点头又摇摇头:我无数次听过一个老人说过,也知它是老子的名言,却不知其意。他苦笑,道:我深受孔孟之儒学影响,认为'事在强勉','治乱兴废在于己',只要尽力'行道',那就会'德日起而大有功',却不料,事到如今,才顿悟老聃当年短短数言,道尽天机,可悲可叹可笑啊……我想,他这是在感慨儒学思想境界没有道学的高深吗?古代文人说话真是累,绕着弯子都不直说。于是,我清咳嗓子道:董大人,我的文化程度不是很高,请您解释得清楚一些。他面无表情,唇角些微地扬起,目光却投在远处,不知在想什么。沉默让我不安的情绪加剧,我烦躁地拾起酒,猛喝了一口。他却突然开口道:示弱,才是生存之道。始终让自己处在弱势,不争锋芒,不求功名,才能真正立足于世。董某终于明白这个道理了。他说着,叹着,拿起酒壶,咕咕喝个精光,砰放在桌上,脸上却扬起难得的光彩。
幸好,终在最后一刻明白此道,不似李广等辈,就这么白白失了性命……到死,也不知自己错在哪儿……哈哈。他悲恸笑着,声音竟有丝恐怖。
我隐约明白他想说什么了,一把握紧他的手,逼问道:你忽提李广和李敢的死,难道另有隐情?他转头望着我,眼神中带着些许同情:韩真真,你身为经社之党徒,为何至此还未明白其中的道理?什么?我何时是经社的人?我脱口而出,一脸诧异,董大人,你在说什么?他逼上我的脸,细细打量了番,带着一丝讽意道:看来,果然如皇上所言,你什么都忘了……我愈听愈糊涂,什么,怎么又扯上皇帝了?
他推开我的手,缓缓道:罢了,我与你一一道来吧。天鹰会的总部,便是经社。
而经社的中心人物,便是当今皇上。韩真真,你是天鹰会的人。换句话说,你也是皇上的人。咣,一个酒杯落在地上,骨碌碌滚得老远。我张大了嘴望着董仲舒,表情凝结在脸上。
当年,董某曾提议'夫不素养士而欲求贤,譬犹不琢玉而求文采也,养士三法以太学为最重要'。皇上采纳我言,成立了经社。所谓的经社,是大汉朝最核心的权力中心,均为皇上最为信任之人。在经社中,一句话便可以改变整个国家的走向,一个人可以决定数以万计的生命,控制天下所有的财富。而天鹰会正是经社的喉舌、爪牙,是少数人控制这个国家的工具。他们是皇帝的眼睛,是头脑,他们潜入大臣、武将、儒生之间,只为揣摩其对皇帝的忠诚……皇帝利用这样的组织,决判着身边人的去留、生死、荣辱……我本是经社一员,却因韩姑娘的一句话,便失了权力的顶峰位置,细细想来,却也是天命,更是福分。一如卫青将军那样,伴君若虎,如履薄冰,活得实为辛苦之极啊。他说着,稍稍停了下,观察着我的表情,又继续道:你现在明白,何谓生存之道了吧。最后一抹阳光也被云层盖去,天色越发地阴暗起来,重重地压在心里,让人喘不过气来。
董仲舒的意思,我终是明白了。
真相,真让人寒心。原来,政治的本质是哲学,是老聃的那句话: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万物有生于无,无生于有。我喃喃自语,不知怎的,冒出一句:根本就没有长生图,对吗?
他探上身来,冷笑道:韩真真,你终是聪明的。当年高祖皇帝,曾留下密旨,将长生图的传说散播于世,密旨中称,凡欲求长生图,且有兵权者。杀!我浑身发冷,不住颤抖,瘫倒在椅背上,竟久久说不出话来。
我如何也想不到,那条神秘的画舫竟就是这个王朝的权力中心,里面的每一人都是决定这个国家命运的人。原来,他们谈笑风生之间,只为了试探我的虚实。而我在无意之间,也履行了我作为天鹰会成员的职责……凡欲求长生图,且有兵权者。杀!
好!
果然是帝王之心深似海……
古往今来,帝王既需有才华之人为其卖命,又不放心将兵权交与他人之手,身处巅峰,却时时控制着所有人的心理、欲望、妄想……帝王,政治,皇权,果然是世上最最可怕的东西……想当年,刘彻与梁王争夺皇帝之位,当了皇帝后,把当初助自己当上皇帝的人杀的杀,关的关,贬的贬,成为真正的孤家寡人,后来,又迷信蛊术,妄想长生不老,听信江充等奸臣的话,开始怀疑戾太子刘据有弑君之念,把长公主与驸马贬为庶民,皇后卫子夫被逼自杀。历史上,却对他的残暴鲜有记载,褒大于贬,功大于过,其实,政治的血腥隐藏在那些光彩的史书下。
原来,天下的皇帝都一样!
恐惧到极致,反而是冷静的。我的头脑从未如此清醒,不知哪来的力气,坐正身体,沉着道:李广是怎么死的?
董仲舒长叹:这要问韩姑娘你。我惨笑。
是我杀了李广?
他点点头:当年,你潜入李广身边,明是替他寻长生图,暗却在他取得长生图后,奉圣上之命,处决了他。而天鹰会的人也奉命将你灭口……我不得不惨笑。
记得穿越来的第二日,我在霍去病军中听到飞马来报,说李广将军自刎,临死前还说:我与匈奴大小作战七十余次,好不容易有机会跟着大将军直接与单于作战,但大将军把我调到了东路,本来路途就远,又迷了路,天意如此呀。况且我已经六十多岁了,实在不能再去面对那些刀笔小吏。历史与真相,只是胜利者书写的,谁又能料到,这位震慑古今的大将军根本就不是自尽,而是……是死在我的手上……我梦中,那个反复出现的白须老人,原来……原来就是大名鼎鼎的李广将军……可笑,真是可笑之极……
难怪,他在死之前,说: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原来,他只是顿悟了生存之道,知道为何而死,感慨政治的黑暗与人生的无常……我真想哭,但真的哭不出来,我甚至想笑,笑自己的无知与无耻,但我更清晰地认识到一个事实,这个事实在我脑海里如过山车般激荡。
所以,李敢也是因长生图而死?所以,这次狩猎并不是霍去病杀的他,而是……而是武帝处决了他?他苦笑着点头,又猛灌了一口酒。
我额头发冷,颤抖道:先杀李广,再杀李敢,接下来,便轮到霍去病了,是吗?所谓留他于宫中保护他,根本就是囚禁于宫中,最后,以病死之名,诏告天下……我愈说愈心惊,竟一屁股滑落地面,久久回不上气来。
原来,所有一切的幕后主宰竟是汉武帝刘彻,是那个捧着霍去病似宝贝一般的刘彻,是那个名垂青史、流芳百世的好皇帝刘彻!
李广、李敢、霍去病……这些为他浴血奋战的将军,在平定匈奴,扩大版图后,却一一被他处决,而这样的处决竟都兵不血刃,甚至表面上与他丝毫无关。他,刘彻,还是历史上那个好皇帝,那个待臣如亲爱民如子的好皇帝……我几乎能想象到他在众将追悼会上,痛苦流涕的模样……这,便是真相。
所以花媛说:
你已进入权力的核心,只有闭上眼用心去看,否则,你会死得很惨。可笑,真是可笑。
可怕,真是太可怕了。
真相,竟如此残忍、如此血腥,让人不敢相信一切是真的。
……
董仲舒低下头,认真地望着我,一字一句道:韩姑娘,这便是政治,这便是皇权。匈奴已灭,他们已经失去了存在的意义,求强者,只会被更强的人毁灭,他们均是未领悟到这一点,才会走上死路。想当年,董某胸怀大志,抱着拳拳爱国之心,欲为我大汉朝强盛,奉上一己之力,事到如今,却才明白所谓的抱负,本是黄粱一梦。如今的董某早已心灰意冷,只想归隐田间,求得半亩苟延残喘之地……我无话可说……韩姑娘,你要保重啊。我喃喃自语:求强者,只会被更强的人毁灭……哈哈哈!我狂笑起来,忽地起身,将桌上的所有物件全摔到地上,仰天咆吼,好!太好了!我真是佩服!我不得不佩服!董大人,您的话太经典了。事实上,不可一世的大汉最终也将走上末路。东汉末年分三国,有个家伙叫曹操,他会以丞相的职位,取得'魏王'称号,结束这个历史上最强大的王朝。之后,西晋,东晋,南北朝,隋,唐,宋,元,明,清……你方唱罢,我方粉墨登场,果然没有长久的强者。正是老子所说的那句,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经典,太经典了,哈哈!董仲舒愣愣地望着我,他显然是半知半懂我的话,出于文人的素质,他并没有打断我,由着我疯子般地长吁短叹,最后,只得送上一杯酒,来配合我的抓狂情绪。
发泄了所有的情绪,终是筋疲力尽,最后,瘫坐在椅子上,有气无力对着董仲舒道:看来我也活不久了吧,经社何时决定灭了我?董大人,能否透露一番?他一把扶住我,苦笑道:韩姑娘,你能走到此时,是有一人一直在暗中保护你,你不可不明了他的情意……我眼一湿,耳边响起卫青的声音:真真,卫青护你一生的意愿,本无半点假。都城即刻有大事发生,你莫再蹚这浑水了,离开这里。有朝一日,卫青辞官而去,与你过无忧无虑的生活,好吗?终难控泪水夺眶而出,身体再次软瘫在地上,不住地抽泣起来。
我恍惚着神情,从店里踉跄而出,喝得大醉,连走路也失了方向,眼前的街道模糊而悠长,人们如鬼影般攒动,我又笑又哭,不知被多少人撞倒在地,又重新挣扎着起身,再往前去。
风忽然狂作,人群不知何时散去了大半,几个蒙面黑衣人从数十丈的空中飘然跃下,落在我面前眼前,明亮的刀刃在手间闪烁,逼人的杀气,在眉前凝聚。
我只苦笑。
杀我韩真真,何劳来这么多人,一个人,一把刀,就够了。
死到临头,反倒坦然起来,只干脆在地上一盘腿,支起下巴,笑逐颜开道:各位打扮真是太专业了,不知道杀人是否也一样专业?几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人朝另一人打一手势,手中的剑直飞半空,与此同时,那人双臂一张,背后铮的一声脆响,一剑脱鞘而出,与那剑在空中一碰,光芒猛然暴射,夺人双目。
道道绚丽的剑光挥洒而下,朝我当头劈来,隐约伴有风雷交作之声。我于是闭上眼睛,不知怎么,耳际响起大色狼唱《死了还要爱》的声音。
死了都要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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