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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跑起颠得很厉害,吉盛两手撑着身子,嘟嘟哝哝地说:“这大青骡子,到家门口还颠儿上了,墩得俺肚肠子都快折了?一个骡子,没子没老婆的绝户头,这么奔家干啥,还有啥想咋的?”关青山说:“老三,你别卸磨杀驴啊?这大青骡子,跟拉外套的大白儿马,可是‘重山[两爹一个妈]’弟兄。这驾辕的大白骒马,是它俩的妈。”吉盛惊呼,“它们是一家呀?驴爹,马妈,生骡子。那马爹,驴妈,生的叫啥呀?”关青山说刨根问底呀,“马爹,驴妈生的,叫駃騠。一般没那么配的。偶尔马驴偷情,也有稆生的。駃騠矮小,寿命比人还长。骡子、駃騠,都是杂交,不能生育。可骡子耐性好,也灵性。有一回,我骑这匹大青骡子,打黑瞎子,也没带狗。狗叫狼咬瘸了腿。哎呀撵了好几天了,我不知咋整的还麻达山[迷路]了,又抖落着了,浑身火炭似的,昏昏沉沉,就睡在大青骡子身上了。后半夜听见狗叫,我醒来时,已到了家门了。你说,这大青骡子,救了我一条命。要不然,不是冻死,就是喂狼喽?”
说着话,马车进了圩子。
灰堆、粪堆、垃圾堆,灌满壕沟,等着上冻刨粪上地。壕沟被走人的过道截成一段一段的,通向成排并肩的房子,门楣上,屋檐下,挂着各种招牌、幌子的酒肆、剃头棚、小卖铺、估衣店、杂货铺、鱼具行、草药铺、火药铺、修枪行、铁匠炉、豆腐坊、碾房、火烧店、小馆子、寿材铺、烟馆,比比皆是。这山荒土野地场,竟然还有仨仨俩俩,涂脂抹粉,花枝招展,都市烟花柳巷的青楼女子,跟‘半掩门’,站在街道上门槛外,胡羼(zhan)放荡的,勾眉弄俏的勾引路人,招揽生意。
大青骡子昂着头,打着响鼻儿,拐弯抹角的,自个儿往家里走。
关青山松口气,放下鞭子,抻抻懒腰,打个大哈欠,夸赞地说:“晗黼(fu)菡萏(han dan 荷花别称)观不见,闬(han)处花香闻得鲜,咱这噶达住家,像羊粑粑蛋似的,离离拉拉的。地在哪,家就安在哪。这圩子,这片属大圩子了。这圩子瞅着不大,实在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初一、十五还有庙会,商贾云集,倒有一番野趣热闹啊!”
“哗!”
一个三十多岁,穿大花袄的娘们,端个泥瓦盆出来倒水,瞅见了关青山,“哎,到哪噶达浪去了,撇下屋里的,不怕张三钻空子啊?”关青山嘻皮笑脸地说:“老八屋里的,半大老蒯了,你还怕张三给你看孩子啊?”老八屋里的,咯咯乐两声,咬舌头,“听说又上哈城鼓捣皮子去了,挣了不老少吧?”关青山说:“挣多挣少,还不得添活你呀?今儿下黑儿,把被窝焐热乎点儿,别抖落着我啊!”老八屋里的骂俏,“呸,去你妈的。你添活哪个还不知道呢?咂咂,咋还捎回几个脚儿,没准是拉帮套的吧?”关青山说:“你跟老八合计合计,给你对付一个呀?省得你偷偷摸摸的,老钻高粱地,那玩意儿草圪郎唧的怪扎人的。这,黑点灯,明燃蜡的,多好啊?老八小酒壶一捏,你大肠头一秃拉,多逮呀!”老八屋里的骂着,撵着马车,泼扬泥瓦盆剩下的残水,歪头梗脖儿地吵喳,“狗嘴里吐不出大葱白,你留着给你老婆用吧?”然后,嘿嘿的掩面跑回院里。
吉盛纳闷的问:“青山大哥,那娘们说张三,张三是谁呀?”吉德觉得吉盛多事儿,说:“老弟,咋啥都问呢?张三就是张三呗!”关青山跟熟悉的人打着招呼,扯两句咸淡嗑,回头笑笑说:“张三,就是狼!”吉德和吉盛都成了焖肘子了,脱皮抽骨棒儿。关青山接着说:“咱们这噶达犯忌讳,管狼都叫张三。元代这㧟是蒙古达子地盘,达子信奉狼,视为图腾,当神供着。跟咱这㧟人,信奉狐仙黄仙似的。管狐狸,叫胡三太爷、胡三太奶。管黄鼠狼叫黄三太爷、黄三太奶。咱山里人,把老虎视为山神,叫山神爷。开山伐木、采参挖宝、狩猎掏金,都要拜山神。在这南边山里,还有个山神庙呢。水有水神,就是龙王。也有把龙王的子孙乌龟王八当神的,叫龟神。咱这㧟打鱼的,打上王八,脸都吓白了,磕头作揖,忙迭放生。只有我这样的,不信它,才开膛破肚,喝血熬汤,补身子。谁要得了肺痨,喝王八血,最治了。千年王八万年龟,都是神物,有灵气。听老辈人讲,咱这㧟有个打鱼的下挂网,一天也没打上几条小鱼崽子。起第二个挂网时,更是一条鱼也没挂上。捞到最后,挂上一只大王八,足足有百八十斤。捞到船上后,打鱼的傻了眼。那大王八的王八盖子,一层一层的,老厚了,像页岩石似的。王八遇到麻烦,都把爪子和****缩到龟壳里。这个大王八,却把爪子和头伸在外面,一支前爪儿还拉拉的淌血。打鱼儿的,吓堆缩了,忙跪下,头如捣蒜。可磕了半天头,大王八一动不动的盯着打鱼的,眼里劈里啪啦的掉眼泪。打鱼的心说:‘这老王八是哭了。爪子坏了,是疼的吧?还是求我,救它呀?’打鱼的明白了,二话没说,拿过来网,刚散开,老王八竟然自个儿爬进去了。打鱼的,背起来就往家里跑。”吉盛放屁搧扇子,横穿杠子插一句,“嘿嘿,这是给他老婆上眼药呢。”关青山咧咧嘴,接着说:“回家后,打鱼的叫他老婆给老王八清洗伤口,自个儿旮旯胡同的找开‘马粪包(菌类)’了。‘马粪包’,一般长在陈年马粪堆儿的干燥背阴地场,很少。拉个口子啥的,止血止疼最上讲。有小馒头大小,黄隅的,皮像灶坑炭火烧烤的土豆皮似的,扒开薄薄的硬皮儿,里面是黄秧的干粉,一捏就起一赶儿黄秧的烟粉末,没啥味。打鱼的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使出吃奶的劲儿,找到马粪包,回家就给老王八爪子上上了,眨眼功夫血止住了。老王八也不哭了,好似还露出点儿笑脸儿。打鱼的鱼也不打了,在家护理着。屋里的也不敢说啥,怕招灾惹祸。小孩子摸些小鱼崽子,拿回来喂老王八。一来二去,老王八伤好了,打鱼的和小孩子乐颠颠把老王八弄到江边儿,放生了。老王八凫水一丈多远,回身向打鱼的点了三个头,转逝不见了。打鱼的见了,望着松花江水面,噗嗵跪在沙滩上,‘噗嚓噗嚓’磕了三个头,弄了一脑门子的沙子,抹了一把,就回家拿打鱼的家巴什,下江打鱼。嚯,好家伙!撒网就有鱼,网网不空。人家都说,这是老王八感恩呢。你说,老王八在水里,把鱼都赶到打鱼的网里,能空网打不上鱼吗?又过了很多年,打鱼的都成了白胡子老头了。有天傍黑,打鱼的坐在院子的木墩上醒酒,孙子们围在他身旁浑打混闹的呢,就听当院门‘嘎吱’推开了,打鱼的抬起耷拉发沉的老眼皮一瞅,眼前一亮,咦,老王八!打鱼儿的喊声,‘神龟,你咋找上家门的?’,就蹒跚地起身迈两步,老王八就到了眼前。孩子们蹦蹦跳跳的凑过来嚷嚷,‘爷爷,老王八!’又喊:‘爹、妈,快来看老王八上咱家门啦!’打鱼的蹲下身子,雀蒙眼的仔细端详着老王八,摸着老王八的背,‘这是我当年救过那个老王八吗,还活着?稀罕啊,还记道儿,能找着家门,没忘了我?’打鱼屋里的拄个拐棍颠着小脚儿来看,忽拉想起来了,‘老头子,今儿个是五月初八,正是这个日子,你救的它。现今儿个算,整整四十年了。’打鱼的点点头,拍着老王八的盖子问:‘有啥求我帮忙的?’老王八摇摇头。打鱼的又问:‘想必是老没见我,想我了,来看看我?’老王八点点头。打鱼的说:‘住些日子吧?’老王八摇摇头。打鱼的又说:‘那看看就走哇?’老王八点点头,绕院子里爬了一圈到门口,一阵风就不见了。哎呀呀,扯的太远了,马车咋不走了?”
“你都不如大青骡子,咋不走了,到家了呗!半人半鬼的,你那疯劲儿还没过去咋的呀?自家门儿都不认得啦,是不叫哪的臊气燻迷登了?快下车!”一个穿戴整齐很标致的女人,一手拢住大青骡子的头,另一只腕上戴着蕶苓念珠的手,习惯的捋着梳得一根一根利落的头发丝儿,又摸拢盘在后脑海的疙瘩鬏,扯着嗓子说。
关青山忙迭的下车,嘻哈点头地说:“山子他妈,这是干啥玩意儿呢扯脖子嚷嚷啥,可嗓子灌,噎着呢?这还、还......别吓着客这?”山子妈突噜一笑,马上换个嘴脸,瞥眼吉德和吉盛,嗔嗔地说:“给你棒槌,你就当针了?我就这么一说,你还真的有那事儿呀,不打自招?”说着,双眼爆皮的眼里飘出朵朵柔云,随着咯咯的笑声送给车上的吉德和吉盛。
关青山从车棚上拿起鞭子,对吉德挤挤眼,说:“小爷们,金龟婿呀,娘家人都来迎接了,下车吧?”随手扬起鞭子,“嘎嘎嘎”甩了三鞭子,又拉拉山子妈,对下车的吉德和吉盛介绍说:“这咱那口子,糟糠。你们叫关嫂吧!”
吉德和吉盛听才那几句话,又仔细一瞅,心里明白这个丰腴俊气女人是个场面人,又是个厉害茬子的刹楞人,忙双双躬躬腰,恭敬叫声“关嫂”,客气地说:“淘扰了!”吉盛顽皮的捧臭脚,补充说句,“关嫂瞅着就叫人舒服!哈哈,眉清目秀,真是芬芳馥郁,无处不芳草啊!”关嫂噗煽两只会说话的大眼睛,载戢(ji)干戈的妩媚一笑,嘘寒问暖,“啊啊,那啥还有客呀,我这大嗓门,没吓着你们吧?这噶达地场荒野空旷,说话嗓门都大。啊,道上野餐露宿的,辛苦你们了。听口音,你俩像是关里黄县人,做买卖的?咱山子他爹,也是个半拉子生意人,又打猎,又打鱼,还种地,样样通,样样松,马尾毛穿豆腐——提不起来!”吉德说:“青山大哥是个全面手,无所不精啊!”关嫂说:“过奖了。他呀,给点儿风就飘起来了。你要给把钐刀,能把满山老林子搁根儿刷了!啊哈,尽管顾唠了,快进屋!”
“嘎嘎嘎”鞭响,关嫂回头见是大老孙,“死鬼!你也不像咱那当家的沾点儿满人满风,你扬鞭自奋蹄呀,叱咤风云显的,整得三舍四邻的不消停?有那劲儿,留下黑儿给你媳妇使吧!半拉来月憋着啦,谁信呐?卸完牲口回来陪客,省得你媳妇大豆角儿还得忙乎,一块堆儿吃热闹。”大老孙点着头,嗯哈的吵吵,“嗯哪!关嫂,做啥好吃的呀?”关嫂抻直嗓子说:“馋鬼!这不来客了吗,杀两只养的大雁,炖锅土豆,撑冒你眼珠子!”大老孙说:“那可敢情。江北水草洼子网的大雁,还养着呢,真能留?大雁不叫大雁,叫天鹅!咱家那帮癞蛤蟆眼的,早吃肚子里变粪了?这日子叫你过的,你真是个贤内助啊,过日子的好把式!”关嫂夸口的说:“那是啊!男人是搂钱的耙子,女人是装钱的匣子,咱抠着紧着为的啥呀,还不是为了这个家呀?你家大豆角儿哪样都好,就是手松爪子大,要不你那么能捯饬,早成财主了?”大老孙拿鞭杆儿搕搕大枣红辕马的后鞧,马车移动,“你这话算说对了。关嫂,回来扯啊!”吉增忙跳下车,走两步,又飑(biao)风般跑到关嫂跟前,叫声“关嫂”,憨嘿嘿地说:“在车上,孙大哥没少夸你呀!百闻不如一见啊,是靓!哈哈,俺叫吉增。关嫂,你叫俺老二就行。俺跟他俩,是一个娘肚儿爬出来的亲兄弟。”关嫂眉开眼笑的拉着吉增的手说:“哦,你跟这俩小兄弟是一母同胞?”吉增问:“不像吗?”关嫂瞅瞅说:“龙生九子,各有个别。虎生九崽儿,必有一彪。像!像!”说着,“噗哧”弯腰一笑,抬头滑稽地说:“差点儿!”关嫂幽默的诙谐,逗得众人大笑。吉增突噜造得脸通红,使坏的,狠命捏捏关嫂的手。关嫂“哎唷”的“啪”打下吉增的手,挣开说:“也是个坏种。”吉增装成没事儿人的样子,傻咧咧的傻笑。
“爸!爸,咋整的去了这些天?”一个十来岁小子,蠕蠕拎达个小丫头跑来。后面跟着两条大黑狗,直奔牵马进院的关青山耍贱。小子学话的责怪说:“妈说,‘你叫母张三腿压住了’,是吗?害得咱妈,天天到门口等你,才还嘟囔骂你死爸咋还不回来呢?”关嫂说:“去去!傻小子,多嘴?”关青山从小子怀里抱过小丫头,小丫头问,“爸爸,给咱带好吃的了吗?”关青山亲了亲小丫头,“有大咧巴。”又拍拍小子的头,从草料袋里拎出草串子,递给小子。小子握着草串子头,当马鞭子玩耍。小丫头瞅见了,也吵吵抓抓的够着小子要。
吉盛从车上的包袱里掏出一把糖果,塞给小丫头。小丫头嘻嘻的,不敢拿。小子也眼馋的跟小丫头皱皱眉,愣眼的瞅瞅关青山跟关嫂,关嫂说:“山子、小丽,接着吧!叫三叔。”小子跟小丫头乐呵的叫声,“三叔!”抢夺的接过糖果,扒去糖纸,互相塞进对方嘴里,两小孩儿哞囊嘴的看着吉盛,笑了。
吉德在包袱里,又拿出在狐狸沟小铺买的几块虞美人牌花市布,递给关嫂说:“这是随便扯的几块市布,也不知道你喜欢不?就这点儿意思,请笑纳。”关嫂笑盈盈的接过来,很不好意思地说:“这、这,青山?”关青山放下小丫头,拍着大青骡子说:“山子他妈,拿着吧!买都买了,小爷们也不是外人,好心买的,你就收着吧!”关嫂礼节的唏嘘说:“多好的布料啊,细密摆纹的,花样也素淡。那咱就恭敬不如从命,那我就愧领了。”
吉德跟着关嫂,走在拿松花江鹅卵石铺成的虎豹皮甬道上,边走边端详小院子。
五间正房,青砖罩面,黑瓦铺顶,起的泥鳅脊。大掀盖的窗户,四边窗棂糊一圈的窗户纸,中间镶嵌块透明的玻璃。东厦屋是仓房,西厦屋是马厩和草料房,旁边猪圈里养着几口大肥猪,鸡鸭鹅也都圈在杖子圈成的栏子里,各种杂物摆放有序,院子里打扫得干干净净,给人一种家的舒适感。
吉德赞誉地说:“关嫂,你真是操持家务的好手,这家拾缀得赶上城里人家了。俺进圩子这一道,瞅着大都鸡刨狗盗的,疙囊草碎的,埋埋汰汰,顶属你家干净利落。这过日子真在人呀!”关嫂说:“过日子就过个脸面。爷们和娘们两口子,必须里外应手。王八拉车似的,七扭八挣,那日子还有过好?合手可不意呀,你青山大哥该咋是咋的,该花的花,手爪子可大方了。该挣的挣,不该得的连眼皮都不夹一下?要不是他这些年里外的噗噔,我一个女人家再能,是能挣回一块砖呐还是能挣回一片瓦,还得说你青山大哥能!”关青山卸完牲口,从马厩里出来,提溜个喂得罗,到大井里打水饮牲口,话赶话地说:“我能!要不我老犯气管炎[妻管严]的毛病,粘弦子老牵着,早猱杆子了?丑妻近地家中宝,一点儿不假。你爷们再能,摊上那败家怂娘们,也得砸锅卖铁,当个**蛋精光?有儿子得打光棍儿,有姑娘也得卖了?别瞎扯了,山子他妈,快给仨小爷们安顿歇着吧!”关嫂一笑在前边引道:“这才扯呢。住东屋。这原来是公婆住的,伺服死了,就一直空着,有个人啥的来,就住这屋。”
吉德小哥仨一进屋门,就闻到一股细细奇特的清香,不觉眼饧骨软,情不自禁的抽搭鼻翅。吉德问:“关嫂,啥味这么好闻?”吉盛忘情地说:“杜鹃的香荷包……”吉盛他自觉失口,忙捂嘴打住,拿眼神溜下吉德和吉增,看他俩神情都在关嫂身上,关嫂也嘴快岔开说:“香草!”小丽倚在关嫂大腿上,仰脸问:“妈妈,你咋自个儿喊自个儿名字啊?”吉德说:“啊,怪不得关嫂这么喜爱香草呢,你名字叫香草啊!这名字好听,跟关嫂的人一样清香亲切。青山大哥咋不叫你名字,还拐弯绕嘴叫山子他妈,多麻烦?”关嫂拿笤帚扫着炕,笑笑说:“叫咱名字,那要叫老辈人笑话的。咱这噶达的女人,一迈进婆家门坎儿,有了孩子那一天,就没了自个儿的名字了。可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吧!反正是老辈传下来的,也没人介意这根儿蔓儿的。咱个女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奴打奴揍的,洗衣做饭,侍夫生子,男人跟孩子就是咱女人的天,叫啥也是人家的人了,管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