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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事先说好有了准备,莫庭晟却实在没想到这空穴来风的消息可以传得这么快,不过两天,走在建安城的街道上,他所过之处就是一片生人回避的景象了。
“你看那个,就是传闻中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吗?”
“真的吗?难怪,我就说哪有男人长得他这么好看的,原来他根本就不是人啊?”
莫庭晟默默汗颜。
“魔头”是个形容词,“不是人”就有点侮辱人了啊。
而且这建安城老百姓到底是惜命还是心大?为什么一边躲着自己,一边还要对着自己指指点点?
难道就不怕自己这个魔头狂性大发吗?
虽然被人当做焦点围观的情况经历得不少,莫庭晟脚下还是加快了一些,只想尽快从这些人的视野中离开。
“江兄走这么急做什么?”
莫庭晟闻言才想起来,边上还有一个江翊,见他笑意盈盈,明摆着一副幸灾乐祸的嘴脸,便磨了磨牙:“江兄没听到方才他们说的吗?我极有可能是个十恶不赦的大魔头,江兄不躲着点?”
夏日炎炎,两人又疾走了一路,江翊半点汗都没出,闻言一派悠然:“这话兰兄之前问过了,我也说过,江某不才,轻功尚可,兰兄若起杀心,江某还是能跑上一跑的。”
难得有人把逃跑说得这般清新脱俗,莫庭晟觉得跟他理喻不是明智之举,于是选择埋头专心赶路。
江翊快步追上,又走了好一段,眼看离开城门之后已经有约莫二里路,周遭变得人迹罕至起来,他才想起来问:“兰兄,我们这是去哪?”
“东郊荒岭。”莫庭晟答道。
他说完想到什么,正想解释,却听江翊已经发问:“去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做什么?”
莫庭晟睨了他一眼。
江翊一惊,心道糟了。
稷岭是建安城东郊近十里外一座孤山,原本山上盛产高粱,以此得名,但后来一场怪雨之后,山上的土质变得盐分极高,树木庄稼均难以成活,久而久之,周边便再无人迹,也无鸟兽,是一座一年四季都死气沉沉的孤山,因而当地人习惯称其为“荒岭”。
但这名头毕竟不那么好听,因而对外若是有人问起,他们还是会告知“大名”。
只是这山毕竟没什么出众之处,作为一个外来人,也不会特意问起,他这脱口而出,便像是对当地情况了如指掌。
江翊搜肠刮肚地想着怎么圆回来,折扇的扇柄被他捏得“咯吱”轻响了一声。
莫庭晟的目光从他的扇柄上扫过,收回视线,重新看向前路:“我昨天得到消息,说那座山上有一个天然而成的山洞,有一群山匪便将那里作为根据地,占山为王。”
江翊以为他没有察觉,定了定心神,当即明白他的用意:“你觉得上次埋伏我们的那群人会在那里?”
莫庭晟如实道:“我不确定,按照此前的消息,我怀疑建安城中有两拨......不,或者说是有一拨土匪,和另一拨疑似土匪的人,上次袭击你我的那群,单看穿着确实是土匪,但是身手做派却有所不同,这点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他虽然把话头抛过来,听话音却显然是已经有所了解。
江翊看他神色,觉得他也没有试探的意思,倒像是知道他心里清楚,便懒得多加解释,便也不再隐瞒,点头:“他们那群人中的头子叫薛青山,是个跑江湖做人命买卖的,只要有人出得起价钱,他们便可以按照要求千里取人性命,不过他们有一条规矩我倒是觉得有趣。”
他故意顿住卖着关子,却见莫庭晟不买账,只好自己又巴巴地接上:“他们声称只杀江湖人,普通百姓不杀,老弱妇孺不杀,病残伤障不杀,你说是不是挺有趣?”
他说着,嗤笑了一声。
分明都是刀口舔血的恶人,偏还要标榜仁义。
莫庭晟看了看他,没来由就觉得他嘴上虽然不屑,眼底却翻涌着难以名状的挣扎,令他动容。
他不知道其中关窍,却鬼使神差地折中道:“有人杀人为了自己活命,有人杀人为了别人活命,不管哪一种,若是站在那人的角度能找出一些说得过去的理由来,便算不得罪不可赦,毕竟若是有的选,谁又愿意刀剑血刃,过提心吊胆的日子?”
江翊脸上的讥讽裂开了一条缝,只是很快便被他堵上了,换上了那副惯常的端方,虚心受教:“兰兄说得有理,是我偏颇了。”
莫庭晟见他又遮掩起来,也不再深究,继续绕回问题本身:“那按照你得到的消息,这荒岭之中的山匪是不是他们?”
“说来惭愧,”江翊不好意思道:“我虽然探查了一番,对他们却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要是问我这些人的来历名头,我多少还能说上些名堂,但若说他们的落脚点,便当真一无所知,就连这荒岭中有山匪一事,都是今日听兰兄说了才知道的。”
这话他倒是没有作假,第一次暗杀的人出现之后,他首先怀疑的就是薛青山那群人,第一时间就派了人去查,但是一查之下却发现在建安境内完全找不到那群人的踪迹,也不知道他们是躲起来了,还是干脆就已经离开了这里。
如果真的是躲在荒岭里,倒也不是不可能。
莫庭晟对于这答案没有太大的反应,反正人都到这里了,是或不是,去探一探就知道了。
只是那里毕竟人迹罕至,若是接近得过于招摇,难免引起警惕,所以他有意不骑马,两人一路也不疾行,不用轻功,走走歇歇,无声无息地接近了那座孤立的荒山。
届时天色已经稍暗,莫庭晟眯起眼朝消息中所指的位置看去,确实有一个疑似山洞的地方,朝江翊比了比,道:“这山上的遮挡只有那些分散稀疏的石头,若是被人发现,我们连迂回躲藏的地方都很难找,所以你我行事必须谨慎,等天色再黑一些,我们从那山洞的背后绕行,上山之后尽量用手势交流。”
之后,为了避免双方对于手势理解的偏差引起误会,他又和江翊明确几个简单的指令。
日暮西沉。
光秃秃的山头上怪石错落,月光照着,在地上落下一片又一片的黑影,骤然看去,总觉得到处都是人。
山洞里头出来两个粗衣短打的汉子,明明是晚上,他们的脸上却都绑着蒙面的黑布,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做的是偷鸡摸狗的勾当似的。
洞口的两边各立了一个火盆,他们对视了一眼,各自站到火盆旁边,偶尔环视一圈,看起来像是两个岗哨。
面前的山地一眼能看得到边,没有什么能够藏人的地方。
这山上没有草木,自然也没有虫鸣,和远处的蝉鸣遥相对比,静得有些骇人。
山上只有土石,白天的日光落在地上无处积蓄,日落之后便消散地飞快。
温度骤降。
守在火盆两旁的山匪像是穿得不够,肩膀不自觉微微缩起来,往靠近火盆的方向挪了两步,借此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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