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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八月底,他们顺利地走出丛林地带,再次进入宽阔的乡野,随着九月的到来,雨季也要结来。太阳又变得炙热起来,每天傍晚,从泛滥的“济儿”(浅沼泽湖——原注;印地语jheel的音义讹译——译注)和漫溢的水泊沟渠里飞出成群的蚊子。但是,在平原的尽头,丘陵的背后,喜马拉雅山山峦的清晰、湛蓝的身影已在热浪翻滚的地平线上升起,夜间的空气也有了一丝凉爽的气息。到了此地,在那些散缀的小村庄里,他们已经听不到有关争斗和bao乱的谣传,因为,这里是地广人稀,交通不便,小道寥々,大路绝无,所谓村庄,也是由一些杂乱无章的草屋和几公顷耕地构成,四周围绕着石块流布的草场,草场的一侧连着丛林,另一侧连着丘陵。
在晴朗的ri子,她总可以望见峰峦的雪盖,每次看到这些雪盖对西塔都是一个提醒:时间正在流逝,冬季就要到来,他们必须在寒冷的气候降临之前寻得一处栖身之地。但在眼下的乡间,不但她极难得到受雇的机会,艾什将来也不会有谋生的希望,所以,尽管她身体劳顿,腿足酸痛,jing疲力竭得不想再挪一步,她也不愿意在这里停留。自从四月的那天早晨撇下希拉里无声的帐篷向德里进发以来,他们已经跋涉了如此漫长的路途,两个人都非常需要休息了。一直走到十月,树叶渐々变为金黄se,他们抵达了古尔科特,西塔终于发现,这个地点正是她所寻求的。此地很平安,又适于隐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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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自为政的古尔科特土邦,由于幅员异常狭小,通路异常崄巇,最主要的是国民异常贫穷,所以总督和东印度公司的官员们对它都不感兴趣。加之这里的常规军还不足一百名士兵——绝大多数又是年迈的灰胡子老头,装备是弯刀和笨重生锈的阿富汗老枪——其统治者不但受到臣民的爱戴,而且没有什么敌对的行动,所以公司也就没有打破这位君王的安宁。
这里的首府——该土邦就是以它命名的——建筑在丘陵中间的一块大约海拔五千英尺的巨大三角形台地之巅。它曾是一个设防的要塞,现在仍然被坚厚的城墙包围着,城内散布着杂乱无章的房屋,只有一条南起拉合尔门,北至“砬塔瓦赭”(印地语laldawaza的音义讹译——译注),即“红门”的大道将它们截然分开,还有三座庙宇,一座清真寺,和许多像迷宫似的狭窄小巷。城墙后面是一片高耸突露的岩头,近一千码高,上面坐落着罗阇的不规则堡垒式王宫“骇崴霾赫珥”(印地语hawamahal的音义讹译——译注)——“风宫”,从那里可以俯瞰全城。
追溯一下历史:该邦的王室是从一个拉其普特人族长手里承袭下来的,他在塞干达尔?洛提(1489-1517年间的执政者——译注)王朝时代来到北方,在这里落了户,为自己和追随者们开拓了一片王土。几个世纪以来,这个王国逐渐缩小,到旁遮普落入锡克人兰季特?辛格(1780-1839,锡克王权的创始人,他经过近二十年的战争于1823年完全吞并了旁遮普王公和幼君们的领土——译注)手中的时候,它只剩下为数很少的一些村庄,其疆域还大不过一个骑士一ri的行程。它所以能够保留至今,原因大概是:它目前的边界一面邻接一条无桥的河,一面邻接茂密的大森林,第三面邻接怪石嶙峋、深壑纵横的荒原,荒原的统治者也是这位罗阇的亲属;而它的身后则是一群林木覆盖,皱褶起伏的丘陵,丘陵渐々升高,最后伸入白皑々的杜?凯玛峰峰峦和连绵不断的大雪山——它是古尔科特的北方屏障。动用军队攻打这样一个战略要点本来就很困难,又由于从来没有足够的理由急需这样做,它就逃脱了莫卧儿人、马拉他人、锡克人和东印度公司的注意,远々避开了十九世纪世界的变幻风云,安然地存在下来。
在艾什和西塔抵达的那一天,整个城市正沉浸在欢腾的节ri气氛里,为了庆贺前一个岚旎得了孩子,王宫正向穷人分发食品、糖果之类的赐品。庆祝的规模是有节制的,因为,生下的是个女儿,但居民们却因此可以把这一天当作假ri:吃、喝、玩、乐,并用花彩和纸旗把房子打扮起来。小娃々们还在熙攘的集市上朝行人脚下扔掷“啪哒咔”(印地语patarkar的音义讹译——译注)——自制的鞭炮,天黑以后,拖着细尾的烟火直冲夜空,飞到屋顶上方爆炸开花,屋顶上簇集着女人,象乌群似的叽叽喳喳地乱叫。
西塔和艾什几个月来已经尝够了寂寞和孤独的味道——最多只参加过一些小村庄的简朴社交活动——现在,他们看着摩肩擦踵、轻松愉快、喜笑颜开的人群,听着他们的喧闹声,真有说不出的高兴。他们吃过了罗阇的赐品,欣赏了礼花,在章地集市外面的一条小巷里找到了住处,房东是个卖水果的。
“咱们可以住在这儿吗?”艾什打着瞌睡问,糖果和欢乐已经把他撑饱了,“我喜欢住在这儿。”
“小儿子,我也喜欢。是的,我们就住在这儿。我要找个工作,咱们可以快々乐々地住下去。只是希望……”西塔哀叹了一声停下来,没有把下面的话说完。她感到了良心的责备,因为她没有遵照“伯拉大人”的命令,把他的儿子送到他的亲属那里。但她想不出还能做些什么。或许有一天,等这男孩长大cheng ren……可是眼下他们俩都被游荡的生活搞得疲惫不堪了!而在这里他们至少是进了山区——至少是安全的。进城后才一个来小时她就确信了这一点,因为,集市上人们谈论的全部话题和闲逛闲聊者的传言碎语,都没有一句话涉及正在震撼印度的事件,也无人提到起义兵和英国“大人”。
古尔科特人只关心自己的事和王宫里的最新传闻。他们对国界以外世界的活动甚少关注,或者说不愿理会。这当儿人们的议论中心(除去长年谈论的收成和赋税)是小老婆如何超越了前一个岚旎,这小老婆名叫章奴,是从克什米尔来的“闹池姑娘”(舞女;印地语nautch-girl的音义讹译——译注),她竟能把丢魂似地的君主牢々抓在手心,其至在最近说服了他跟她结了婚。
人们怀疑章奴-巴伊是在施用魔法和妖术。不然,这样一个普々通々的舞女怎能爬上岚旎的高位,非法取代了当了三年安稳岚旎的新生小公主的母亲?此人以美貌和凶残著称,王宫里新生的这个婴儿的xing别也一定是她的恶毒魔力所致。“她是个女巫,”古尔科特人说,“她肯定是女巫。王宫里的人讲,是她下令庆贺这孩子诞生的,让人把食品和糖果分发给饥民,因为生的不是儿子,她感到十分高兴,想叫对手们知道知道她的心情。等着瞧吧,看她将来会不会生儿子……”
听了人们这样说,西塔的心境更趋安稳;这里的事不会给达亚?拉姆的儿子艾什奥克带来什么危险(她对水果贩的妻子这么介绍)——达亚?拉姆跟着一个不要脸的吉普赛女人私奔了,撇下她娘俩孤苦伶仃地度ri。
西塔的托辞没有引起丝毫怀疑,随后她在伽涅什寺庙后面的坎那?拉尔谷地找到一份工作,帮助人家制作用于花环和婚礼和节ri装饰品的彩纸、假花。这活儿工钱很低,但两个人的生活还维持得了;由于她手指一向很麻利,干这活儿并不感到因难。她同时给水果贩编制竹篓,并在他店里偶尔搭个帮手,还能少许攒点额外收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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