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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息言被浇了个透。
她也不想躲雨,站在桥上看着细密的雨点打在河面,乱了一池春水。
三月春寒,衣衫冰凉的贴在身上,冻的她瑟瑟发抖。
发梢落下一条条水线,额前的碎发贴在脸上,狼狈不堪。
她抹了把脸,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她并非有心违逆父母,可是也没法顺从他们毁了自己的一生。
哪怕她们同为女人,哪怕她们在一起有违人伦,哪怕她们的感情见不得光。
她好不容易拥有了朝思暮想的人,她不愿醒。
“息言!”
宁息言应声回头,看见湿透了衣衫的元清越穿过雨幕飞奔而来,一把将她扯进怀里,“你胡闹!”
宁息言窝在她怀里,感受着温热的体温,开始发抖,“清越,你带我走。”
“好。”
她要到的答案干脆而利落,像是早就打算好了,没有一丝犹豫。
宁息言笑弯了眼,“即便是阿鼻地狱,我也愿意和你一起去。”
回到宅中沐浴更衣,元清越拿出一小坛酒,斟了浅浅一杯递给宁息言。
“驱寒的药酒,喝点暖身。”
宁息言闻着味儿眼睛顿时亮了,“好香!”
她抢过杯子痛快的喝了下去,吧唧吧唧嘴,眨着渴望的双眼,“我可不可以再来一杯?”
元清越,“……”
而后一杯又一杯,不给就撒娇,眼瞅着她双颊泛起红晕,元清越板着脸揪她脸蛋子,“不许喝了!”
当天,元清越去向宁父辞行,宁息言乐颠颠的在房里收拾行李。
衣裳首饰没拿几样,倒把元清越送她的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全打包了,拿着年幼时收到的那只布老虎,欢天喜地的亲了一口。
宁息言一边忙活一边胡思乱想,像待嫁的小媳妇一样,操心着未来在婆家的日子。
比如元氏习巫蛊之术,不知道清越家会不会有好多大虫子?
元氏的人不会都和清越一样冷冰冰的吧?
元氏远在西域,会不会水土不服啊?不过也没关系,清越懂药理。
有她,没什么好担心的。
可是人生在世,大多数时候都是事与愿违。
宁夫人不知何时来的,也不知道来了多久,背着光站在门口,看不清脸色。
“我知道你想走,我不是逼你,有些事你不得不承受。”
宁息言停下手里的活,倒也不慌,见事情已经败露了,干脆转身面对着宁夫人,打算来一个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娘,我们母女一场,您真的忍心看我一辈子都过的不开心吗?我们家已经很有钱了,如今也和元氏交好,非得用我的人生去换更多更多的钱和权吗?钱够用就好了,多出来的银票也不过是废纸,权不必太盛,我们安稳度日也不去争什么,何必如此贪心?”
宁夫人却意外的没有反驳,风韵犹存的脸上一丝苦涩,“如果你一走了之,整个宁家都会因此遭殃。”
宁息言蹙眉,“什么意思?”
“我并非真的想逼你,催你嫁人不过是为了你好,如果来提亲的不是许家公子,娘亲不介意让你自己挑选夫君。”宁夫人在榻上坐下,揉了揉额角,“娘亲又何尝不知许家大公子面目丑陋,可是…我们又如何敢忤逆许家?你也曾听说过许家有多霸道。”
她继续道,“想想你爹,想想我,想想你的哥哥们,想想我们宁家上上下下老老小小,我们不能因为你的任性而丧命,就当是为了这个家受点委屈,也算不得什么,女儿家本该如此,若你将来得宠,能替家里说上点话就更好了。”
宁息言攥着拳头,沉默了片刻,“我有清越。”
宁夫人笑开了,“且不说元氏未必能与许家相抗,就算能,会为了你去和许家作对吗?而元清越…你们本就不同,何必连累她的大好前程。”
宁息言梗着脖子,“她才不会怕他们!”
宁夫人见一番苦口婆心无用,突然开始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换上了一张寻死觅活的脸,“好好好,我说不通你,你敢走我就死在你面前,反正早晚都是死,让你亲眼看着你忤逆不孝害死亲娘!”
说完,她当真猛地起身,埋头向墙撞去,她身旁的丫鬟尖叫着去抓她,只抓到了衣袖,稍稍缓了些力道。
宁夫人栽倒在地,额前流血不止。
下人们瞬间乱成一团,大呼小叫。
宁息言身子一颓,在原地愣了很久很久。
最终,那一天的元清越没有等到宁息言,只等来一封亲笔信,寥寥几字。
“下月初八,来喝我的喜酒。”
元清越离开已有半个多月了。
宁息言每天独自坐在假山上,望着空荡荡的园子发呆。
不吃不喝,不喜不怒。
当初躲在这里偷看她的日子,仿佛还在眼前,只是物是人非。
“拟结百岁盟,忽成一朝别。”
她轻轻拨弄着腕间的银镯,生辰时元清越送她的小礼物。
这镯子极细,镂空雕满了繁复的花纹,轻轻一晃会有清脆的响声。
其声清越以长。
就好像她的声音一样,荡进心头,空旷回响。
“清越姐姐。”
宁息言冲着虚空甜甜一笑,忍不住将脸埋进手里。
她任性了十六年,突然明白了什么叫作身不由己。
大婚那日,宁息言一袭嫁衣如火般灼目,以大红色绸缎蔽面,由出轿小娘牵着,进了许家的门。
跨过朱红色的马鞍,拜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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