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踢球用的是头脑,双腿只是来帮忙的。——约翰·克鲁伊夫
有盛哥用穿着石林鞋的脚点了点脚下的鹅卵石。
侗家好装饰,芦笙坪上用大大小小不同颜色的鹅卵石拼出各种图案,一个接着一个,恰似女人们用彩线挑织的花带。一条条花带有如同心圆,环绕着芦笙坪正中的太阳图案。
对比赛跑步来说很省事:六个人,一人站一圈,忽略掉场地面积和转弯角度,倒也像那么回事。
“等会儿我们沿着圈跑,这外圈可比内圈大。”有盛哥伸手比划了一下,“那跑外圈的人不就很吃亏?”
方蔚然怔了怔,立刻解释说标准田径赛场内圈外圈的差距也很大。
“所以会把不同圈的出发点设在不同的位置,越外圈的出发点越靠前。至于谁跑内圈,谁跑外圈,可以抽签决定。”
“不用这么麻烦。”石材生说,“今天要比的不是谁先抵达终点,而是谁能坚持得更久。从哪里起步都是一样。”
他扶着黑框眼镜,对有盛哥友好地笑笑:“我跑最外一圈。”
他这样高风亮节,倒让有盛哥不好意思了,背转身就同几个兄弟商量:“等会儿看石校长不行了,我们也放放水。只要能赢就行,千万莫让石校长太丢面子。”
兄弟们连连点头说晓得:“小崽们都瞧着哩,面子丢光了,往后只怕吼不住小崽。”
他们说悄悄话的声音实在太大,石材生轻轻咳了一声:“各位家长,无论在家还是在学校,孩子教育不能靠吼,要靠耐心和细心。”
方蔚然走过来,再次提醒他不用介意输赢。
石材生活动着手腕脚腕,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我未必会输。”
对这种莫名的自信,方蔚然既佩服又惊讶。她以为自己已经很好地控制了表情,石材生却显然已经看穿,并微笑着说:“我明白,在你们眼里我就是个四体不勤的书呆子。”
他看着鼓楼后方逐渐绚丽的天空,语气有些惘然。
“我这个人从小读书还可以,只有体育成绩拖后腿。从前跟着他们挝球玩,也直接被骂到哭鼻子退队。原本我觉得,这辈子我最大的活动量,就是每天领着小崽们做广播体操。”
他把眼镜扶正,特地把两条眼镜腿朝内压了压,以免在等会儿的跑动中滑落。
“龙峤说,他让我进球队是看中了我这里。”石材生并拢左手的食指和中指,敲了敲太阳穴。动作莫名同某人神似。
“我也想知道,用这里来搞体育,到底管不管用?”
方蔚然记得,在村小学的办公室里,他和龙峤聊到过小时候踢球的事。
那时候她觉得两个人是在开玩笑回忆童年,现在想想,石材生的语气分明藏着落寞和怨恨。
她能够理解这种怨恨。
其实不是什么大事,却比鞋子里的细砂更折磨人。
正如她只是在不成熟的年纪,有过一段不成熟的感情。她知道那早已过去,且是漫长生命中最微不足道的一段小插曲。
她能在纸上一笔笔统计在这段经历中的“得”与“失”,为自己的成长而深感欣慰;也能用论文来探讨人类情感的方方面面……
十年前的那个夏天仍然是一道解不开的题,令她耿耿于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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