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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主有命,虽是不得已,但花深里仍旧不想做这个坏人,犹在原地磨磨蹭蹭没有上前。
“我是叫不动你了是吧?”
叶君生看得恼火,忽而袖摆一挥,不知自何处抽来一把玉笛,他踏前一步,放至唇下吹奏。半空中一曲笛声悠悠扬扬,清亮柔和,连绵不断。
听着明明是首极精妙的乐曲,关何却在笛音响起的刹那周身一滞,原本苍白的面色显得愈加可怖,只觉一股刺痛在四肢百骸里流窜回荡,每一根骨头都似有千万针扎般,疼得他喘不过气来。
艰难地想要迈开腿,他腿上猛然一晃,不由自主地单膝落地,握成拳头的手指,指尖深掐入肉中,鲜血直流。
花深里和西江皆被这场景惊骇到。
他几人体内之毒是由庄主笛音所驱,只要一听笛声,蛊毒就会沸腾而起。其厉害之处虽早有耳闻,可叶君生素来待他们不薄,从不用如此手段,而今亲眼瞧见,看关何痛至于此,也是吓得说不出话来。
笛声流转,忽高忽低,忽前忽后,调子越走越快。
关何实在是忍耐不住,便提起真气想以内力抵御,怎料他刚一运功,丹田里骤然如剑割刀绞,万蚁噬骨,他捂住胸口,偏头就呕出一大口血来。
西江看得一怔,这才回过神,连忙几步走到叶君生面前,撩袍跪下。
“庄主对夜北恩德深广,有如再造之德,此恩岂有不报之理!夜北一向忠心耿耿,他的为人,庄主当是比我等更清楚……想来这只是一时糊涂,还望庄主三思,手下留情!”
花深里亦在他身旁挨着跪下,抱拳道:
“还望庄主三思,手下留情!”
默了片刻,她悄悄把头一偏,不住朝那边还抱着剑,满脸不在乎的青衣使眼色,后者故意看向别处吹口哨,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花深里皱着眉头对他把眼一瞪。
僵持半晌,青衣努努嘴,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也在她侧身跪下,有气无力地嗯嗯两句:
“……庄主手下留情。”
叶君生吹了一阵,垂眸看了一眼这一排整整齐齐跪着的人,冷哼一声放下玉笛。
“好啊,你们几个还真是一条心,看得庄主我好生感动。”
曲声戛然而止,关何只觉压在心口的巨石轰然落下,拼命地喘着气。
只见他把笛子收好,皮笑肉不笑地拿眼神在花深里几人身上溜了一圈。
“是不是我平日里对你们太好了,都当我是个好说话的人了?”
“今儿来一个给我说要走,明儿来一个给我说要走,当我明月山庄是什么地方?市集还是酒肆赌坊?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能走的吗!”
他这话听得花深里心头一跳,连忙俯身:“庄主息怒!”
“这怒是息不了!谁都别插嘴。”叶君生自往厅上一站,
“我若不给他点教训,怕是难长记性!”
他颔首道:“你们几个我是使唤不动了,别以为我就不能拿你们怎么样。”
“来人。”
叶君生一声令下,回廊间便有两个侍卫走进来。
他弹了弹衣袍,淡淡道:“去兵器坊取三根刺藜鞭来。”
“是。”
这鞭子平日里都是用来审讯细作的,鞭身的倒刺有上千多,打时根根扎入肉里,拔都没法拔出来。花深里心知其中利害,仰头欲求情:
“庄主……”
“你闭嘴。”叶君生在那太师椅上一座,冷眼看她,“再多话,我连你一块儿打!”
西江悄悄在背后拉了她两下,示意她别再强出头。闻言,花深里也是无法,只得眼睁睁瞧着那边几人捧来鞭子,将言又止。
叶君生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吹了吹面上浮着的茶叶:“就这三根,打吧,几时全打断了,几时放他走。”
“是……”
两个守卫面面相觑,随即又看了一眼跪在地上形容憔悴的关何,着实是有些下不下去手……
随着鞭子声起,叶君生靠在椅子上,面无表情地瞧着。
“太轻。”
“还是太轻。”
“声音不够响。”
“你们俩没吃饭是不是?”
“动作快点。”
……
*
七月流火,八月未央。
今年的夏季并不似往年那么酷热,一转眼已到中旬了,书院外满池的荷花绽开,入目即是红粉嫩绿,藕花珠缀。
微风拂过,一室清香。
讲堂内,秦书提笔沾墨,低头望着宣纸,朗声念道: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不见子都,乃见狂且……”
“今日我们画菡萏。”
虽是曾被陷入狱,然而院士并不同意他回杭州,再三劝说之下,秦书盛情难却,只得留在此地教习书画。
奚画磨好了墨,抬头一面看他,一面又去瞧窗外的芙蕖。
荷叶田田,莲花亭亭而立,娇艳欲语。
余光不经意从远处一方空荡荡的案几前扫过,她眉间轻蹙,眼眸低垂。
自那日后,关何已经有半个月没有来上学了……
起初,她一直提心吊胆,想着他会不会有一日来将她灭口。
可时间一日两日过去了,他没有来,七日八日,九日十日过去了……他也没有来。
越过越久,反而有些心神不宁。
好像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一样。
她这些天过得太平常了,平常得让人感到害怕。
是因为身份暴露了,所以他才不来书院的么?
还是因为内疚,不敢面对她?
脑子里尽是杂念,好在是秦书的课,如若换成别的先生怕是又要挨骂了。
她摇摇头,等思绪平稳如常时,再定睛一看自己的画……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奚画烦躁地将纸揉成一团,又再抽了一张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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