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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我和你来一首?”
夜色正浓,晚风微凉,繁茂的花草灌丛被吹得瑟瑟发响。管弦乐舞曲缠绵轻快,从大厅里袅袅飘出,在这处半开放的阳台上荡漾一圈,骚动耳朵,环绕脚踝,又悄无声息地游走。
秦霍默不作声地看着原上,对方的双眼在夜空下仿佛洒满了璀璨的星光。
音乐停了,片刻后,换成了另外一首。
秦霍觉得这一刻自己伴随着音乐,仿佛看到天幕中有无形的烟花绽开。
狭小的阳台上没有多余的人,夏虫轻鸣。双手交握,进而拥抱,默契深埋在无言中。原上感觉到那只在会场里挪开得非常不甘愿的手又揽回了腰上,秦霍垂着头,半边脸埋藏在暗影里,看不清表情,眼神却热得发烫。
烫得他整颗心都焦灼了起来,像被一柄火辣的喷枪反复撩拨。
他缓缓抬起手,大约是紧张的缘故,对方腰上的肌肉绷得很紧,西装微凉的面料从手心划过,无形的张力萦绕在这方寸之间。距离越拉越近,对方的面孔已经尽在咫尺,原上几乎能感受到鼻息喷过额发的微风,室内的舞池里气氛正好,他唇角微扬,踏出了第一步。
紧接着就停了下来。
原上:“……”
秦霍维持揽着他的动作,同样迈出步子不愿收回,双方对视着,陷入了短暂的僵持,原上迟疑地问:“你不跳女步吗?”
对方掀起眼帘略带疑惑看上来的目光,那一瞬间简直让秦霍想毫无原则地答应他的一切要求,但潜意识里,又有一道声音告诉他这个时候必须寸土必争。他低着头,搂原上腰的手收得越发紧了,声音低沉中透出不容置疑的坚持,“我只会跳男步。”
原上迟疑了大概一秒钟,毕竟跳女步什么的不太符合他一向的作风。然而四下无人,气氛太好,掌下秦霍的腰肢又劲瘦得恰到好处。他略垂首,对方的礼服衣襟刚才被他抓过的那一侧可怜兮兮地皱巴着,数首歌的时间,这样一个严重的强迫症,竟也没把它抚平。
嘈乱时对方耐心的安抚和温和的表情浮上心头,心忽然就软了,有什么呢?原上心想,一场舞而已,就当是哄他高兴吧。
但肢体相触,音乐撩人,一念之差,舞池如同战场,原上很快就后悔了。
秦霍在他退让之后,仿佛在短短瞬息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掌握着快节奏的舞步,气势火热又具有攻击性,侵略者般凶猛地进入了他的安全范围。对方的肢体有力而柔韧,带动原上随着音律旋转,舞池内裙摆飘逸,打从阳台入口都能感受到其中的轻浮软荡,一丛之隔的这里,却只有铁血和铁血碰撞的味道。
同样具有攻击性的荷尔蒙,比较女孩们更加坚硬也更加粗糙的肌肉,失去了阴阳调和,如此恰当又突兀地结合在一起。皮鞋进退间,因为其中一方不大适应的女步略有碰撞,秦霍感觉自己的脚尖在旋转中被轻踩了几脚,一触即离的重量使得这场本该优雅温柔的社交活动转变为生涩的试探。舞蹈不在脚尖,深入灵魂,舞池内乐声一变,节奏忽然变得激烈而性感。
四目相对,没有分开,几乎同一时间,双方都默契地朝着对方紧紧贴了上去。
胸脯紧贴胸脯,面孔正对面孔,视线越发接近,鼻尖甚至也要触上对方的鼻尖。
呼吸交错,探戈的音乐如此色·情,将空气点燃烈烈的熊焰,轻柔转变为有力的舞姿另这场舞蹈配合得越发酣畅淋漓。遮掩不住的情绪从舞姿里细沙般流淌出来,接触到肌肤和肢体也燃起了火,眼神*焦灼,额角因为激烈的舞姿渗出薄薄的汗水,没有浮夸花哨的甩头,秦霍微弯,原上提腿,勾上了他的膝窝,借由放松的力道朝后仰去。
目光没有一刻偏离,舞姿也配合得恰好,这种来源于底层社会的舞蹈,仿佛撕破了一道遮掩人性的薄纱,让深埋其下的一切私密都毫无保留地展露了出来。后背悬空,原上没有丝毫的不安,但这样的姿势不再利于原本的动作。音乐停下,舞池内诸多舞伴礼貌道谢分开,寻找下一个共舞的对象,原上松开抓着秦霍腰部衣料的手,指尖缓缓拂过那块褶皱的前襟,勾到秦霍的脖子上。
手心触到一层热乎乎的汗,对方的头发修剪得很整齐,只在后颈部分长出了一小截粗糙的发根,刺得皮肤微微发痒。
因为他的这个动作,秦霍托着他后背的手臂同样收紧,身躯和身躯贴得更近,复又婉转舞曲中,原上余光看到阳台被室内灯光照射到的一小片墙壁。
深绿色的藤蔓蜷曲地攀附在枝干上,场景旖旎又温馨。他盯着秦霍略微有些薄的,没什么血色的,严肃地抿在一起的嘴唇,眼神慢慢变深。
“今天不是圣诞节。”
他清朗却刻意压低的声音响起,在这块一直沉默舞蹈的空间里猝不及防地瘙痒了秦霍的耳朵,悄悄话一般略带沙哑的气音亲昵又美好,秦霍转开目光,不再看原上的眼睛,下移到他勾着坏笑的嘴唇上,从里到外被软化成了一波又一波的温水。他听不懂这句没头没尾的问句,但仍然下意识轻声回应:“嗯?”
原上勾着他的脖子,胳膊微微用力,鼻尖终于相触。
“今天不是圣诞节。”双目下垂,长而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打出扇形的阴影,他的声音更加轻了,带着淡淡的调皮的笑意,“但是我看到了槲寄生。”
原上意味深长地笑,勾着膝窝的那只脚微微摆动,皮鞋坚硬的后跟隔着布料与皮肤接触,质感粗粝,又叫人难以自拔。秦霍呼吸有片刻停顿,头脑飞速转动,这句暧昧的暗示在神经上如同按动琴键的手指灵敏地撩拨着。
“槲寄生……”
他张开嘴,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哑得像被砂纸打磨过,血管砰砰跳动,浑身热得发胀,注意力却只能深陷在原上狡黠的坏笑里。
“在圣诞节看到它的人,要……”
尾音被吞没在相触的唇齿间,音波轻微的震动回荡在口腔里,柔软的嘴唇触感如此温热,电流波涛汹涌,狂浪从这里蔓延,钻入头脑、钻入躯干、钻入手脚、钻入细胞。
那一瞬间烟花绽放,天旋地转,海洋淹没了地面。数不清的欢呼声在脑海中响起,秦霍的整颗心飞扬又沉静,酥麻的感觉爬过每一寸的皮肤,从脚趾到头皮,后背发麻,舌尖却尝到甜味,原上收紧了手,整个人几乎都挂在了他的身上,启齿的同时,含混不清地提醒:“……闭眼……”
口腔的热度超越一切,秦霍能尝到尚未消失的香槟甜味,轻轻的两个字落在心头,掷地有声,像燃烧的炭,点火的柴,眨眼间将他烧成一块烙铁。无需理智,无需礼仪,本性里深埋的掠夺欲在此刻冲破了一切矛盾和纠缠,肆无忌惮地翻腾而出。他几乎立即对此做出了反应,揽在原上后背的一只手扣住了对方的后脑,他直起腰来,几步踉跄,不知道是谁的脚踩到了谁的脚,跌跌撞撞,将原上抵在爬满绿植的墙壁上。
鼻尖磨蹭着双方的面孔,唇齿负距离接触,奇妙的化学作用使得一切都沸腾了。
舌尖技巧生涩地探进来,初恋似的清新美好。原上的心都快被这试探撩拨的动作软化,后脑的手掌熨出高温,他用牙齿轻轻咬了口那个胆小的侵略者,正预备攻城略地,谁知下一刻,秦霍像是被这样挑衅的动作激怒,动作突然惊人地狂乱起来。
原上被狠狠地压在墙壁上,腰上的大手几乎要将他抱离地面,如同一场原始的捕猎,*的野性碰撞无需技巧,唇齿厮磨时的高温升腾而起,烈焰燎原,霎时间烧毁了一切现代社会的规则和虚伪。呼吸被对方掌控,如同跳舞前的退让,原上稍不留心,便失去了所有的主权。身体与身体力量的悬殊如此明显,呼吸失控时,手臂滑下脖颈,抵在胸前施力,秦霍却巍然不动。
不够!不够!
浅尝即止,到深入探寻,啧啧水声在场内悠扬的乐声中显得如此轻微,却又震耳欲聋。它钻进秦霍的脑子里,闹得一切都翻天覆地,不满足像是个魔咒,让他无时无刻不想挖掘出更深的……
氧气稀薄,高温灼人,亲吻亲密的感觉如此美好,简直是秦霍此生感受之最。怀中这具带着青草香气的柔韧身躯占据了他所有的神思,他恨不能狠甩自己几个巴掌,多久了?为什么要在犹豫与挣扎里徘徊那么久,分明低一低头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鼻尖接吻时在对方的脸上磨蹭,原上从这段快节奏的侵略中好半天才找准步调呼吸。嘴唇发疼,睫毛也被打湿,秦霍的嘴唇终于松开,开始在他的脸颊和额头辗转亲吻。圈领地似的在每一个地方都烙下痕迹,领带被扯松,大脑袋埋在颈窝里,叼住了动脉处的皮肤吮吸。
身后一墙之隔就是衣冠楚楚的宴会,原上狂乱喘息,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一头猛兽锁定,危险又无力抗拒。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能有人仅凭接吻就让自己丢盔弃甲,秦霍却做到了。对方没给自己留下丝毫的余地,甚至毫无技巧可言,只纯粹靠着本能,就已经令他双腿发软,这太刺激了,脖颈的皮肤一阵轻微的疼痛,让他恍惚中,茫然地低喘出声。
秦霍听得浑身一麻,咽了口口水,抬起头,目光落在原上潮红的面孔上。
对方纤瘦的双手抵在他的胸前,已经没了力气,伴随着主人的喘息,疲惫抬起,架上他的肩膀。
一整簇的火药被点燃,爆炸时的冲击波铺天盖地,秦霍浑身都胀疼了,几乎要忘记自己身处何处,眼睛里,胸口里,脑海里,全都只剩下对方略微失焦的双眼。
墙壁植株微凉的叶片划过皮肤,低温带起一道道更深的灼烫,手指快要不管不顾地勾上皮带之前,里头传来高跟鞋敲击地板沉闷的撞击,和一记熟悉的女声——
“原上?”
梅丝撩开挡在阳台和大厅当中垂落的植物,探出头,夜色下,原上正背朝里弯腰靠在阳台的护栏上,香烟淡淡的雾气升腾。
梅丝紧张的脸色顿时放松许多,叹息着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舞会开始就找不到你,我还以为你先走了。”
原上转头看了她一眼,也不转身,微笑回答:“里面有些闷,出来透下气。”
梅丝提着裙摆踏出来,这才发现狭小的阳台上不止一个人,被茂密的植株遮掩近半的休息椅上,秦霍翘着二郎腿,一脸严肃地正襟危坐。
对方给了她一点目光,却又很快吝啬地收回,梅丝从那短暂的视线中感受到浓浓的复杂情绪。几分不甘、几分回味,又有一点不太明显的排斥,似乎只针对自己。
她和秦霍不熟悉,但不妨碍她知道这个人和老华道夫关系好,发觉自己不受欢迎,立刻吓了一跳,也不敢打招呼,只微微点头,靠近原上后,借由月光敏锐地发现到了什么,惊奇地睁大眼:“你怎么了?脸色为什么那么红?不舒服吗?”
原上的目光飞快朝秦霍的方向扫了一眼,收回后满脸若无其事:“有点热而已,你有什么事吗?”
“你是我的舞伴好吗?”梅丝下意识觉得对方大概不想继续关于脸红的话题,识趣地开了个玩笑,瞥了秦霍的方向一眼,不止该如何继续接下去的话,只能伸出手来拉原上的胳膊,“陪我去喝一杯。”
她的个头比普通姑娘要高大很多,但手仍旧比男人的小,更不同于刚才那双灼烫的,烙铁一般的大掌。原上被软软抓住,还没能从不久前的热浪中走出,下意识挣脱了一下,但没能躲开。
黑暗中,目光与秦霍相对,在对方深刻而缠绵的视线中,原上离开了阳台。
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时候,秦霍自丹田深处长长地缓了口气,他放下搭在一起的双腿,沸腾的血管仍在淙淙涌动。心中有几分遗憾,又有几分后怕,刚才他险些就脱离掌控了,由亲吻而起越发过分和深入,倘若被人看见或拍到,这会是能影响原上一生的丑闻。
他头一次发现自己的自控能力如此不堪一击,未经世事的少年人一般,情来不顾一切,性起风动云涌。
嘴唇的甜蜜还有残留,原上微湿的睫毛划过脑海,电光火石之间,他蹭的一下站起身来,转向阳台外侧,让夜间的冷风朝脸上吹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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