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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咏向贾琏详述了他发现这只银香囊的经过:这只香囊外面是用了软木与布匹包裹,而香囊一头镶有银链,所以用软木包裹之后,显得一头尖,一头圆,再加上年深日久,众人口口相传,原本一只绝美的香囊,竟以讹传讹,变成了“木瓜”。
贾琏听了石咏说的经过,双眼望着手里捧着的香囊,也赞叹不已。
一时他脸上全是得意之色,说:“如今有这两件器物在,我那侄儿还想什么当当呀?这两件若是当厚礼送出去,哪怕是往皇子阿哥府里去都使得。”
石咏心想,贾琏果然改了主意——也是,这些物件若是送去当铺,当铺朝奉没准儿只按银子金子的重量来计价,文物的价值就全抹杀了。但若是贾府用之走礼,单只一件就起码是数千两的人情。
这个贾府的琏二爷,看起来通晓府里的庶务,绝不是甩手只知挥霍的纨绔子弟。
他从石咏这里接过了两件修缮完毕的器物,当即笑嘻嘻地起身告辞:“石兄弟莫要见怪。拙荆刚诊出了有身子,如今正在家中闷着,我正想着拿什么新鲜物事去给她开开眼,可巧兄弟竟修好了这两件物事。”
石咏听了,连忙也起身向贾琏道贺。他看着贾琏打心眼儿里透着喜气,心想这贾琏新婚未久,他们夫妻果然琴瑟和谐。
“好兄弟,你有这门手艺在,何愁吃穿。哥哥将来少不了还有求你帮忙的时候!”临行时,贾琏喜孜孜地拍拍石咏的肩,随即就抱起那两个锦盒,转身就准备离开。
石咏却在他身后突然说了一声:“琏二爷!”
贾琏脚步顿了顿,转过头来,望着石咏笑道:“怎么了?”
石咏开口挽留贾琏的那一刻,心内满满的,全是难舍之意。虽说距离这金盘与香囊开口,也不过才几天的功夫,石咏与它们……她们的灵魂,就像是处了一辈子、可以无话不说的朋友似的。
贾琏笑问之际,石咏的话全噎在胸口,一个字都说不出,愣了片刻,才重新稳定心神,吸了一口气,开口说:“二爷,那银香囊上有一层银灰色的‘包浆’,是它属千年古物最紧要的证明,因此千万不能用醋水、洗银水之类的去洗;最好也不要直接用手去接触那香囊……”
石咏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全是关于古银器和鎏金器的保养常识,但是说得诚挚无比,似乎殷殷期盼贾琏能妥善保管这两件物事,千万莫让它们再受到伤害。
贾琏一开始听着觉得石咏有些婆妈好笑,后来听着听着,觉得这小子心肠真是不错,当下干脆拉他去了“松竹斋”,向伙计借了纸笔,要石咏将这些“规矩”一一都写下来交给他。
石咏奋笔疾书的时候,松竹斋的杨掌柜和白老板慕名观摩了那两只锦盒里的器物。那两位都算是老江湖了,看了都是大为惊叹,再看石咏的目光,便更加有些不同。白老板凑过去,看了看石咏写下的一行行小楷,更是拈须点头,心里有数。
一时贾琏将石咏写好的“说明”郑重收了,告辞离开。石咏立在松竹斋门口目送,他怀中藏着的宝镜便也悠悠地叹了一声:“这人世间有聚就有散,聚时欢喜,到散时自然冷清。”①
石咏低头,心想这话似曾相识。
“然而也只有这样,才会令人越发期待下一次的团聚。”宝镜如是说。
将贾琏送来的这两件物事修复之后,石咏便忙着张罗弟弟石喻拜师的事儿。
时人尊师重教,所谓“生我者父母,教我者师父”,行拜师礼是一件极为重要的大事。
喻哥儿在椿树胡同上了一个月的学,早先石咏给他买过的两本蒙书已经背得滚瓜烂熟,只要石咏提一个词,他就能呱唧呱唧地一直讲下去。然而认字与写字却还急不得,只能慢慢地来,一点一点地学。
然而喻哥儿身上最大的变化,却是这孩子开始变得更加沉稳守礼。刚开始,石咏送他去椿树胡同,喻哥儿就这么蹦蹦跳跳就进去了。可没过几日,石咏再将他送到学塾门口的时候,喻哥儿已经懂得回身向哥哥行礼拜别,并且会说:“谢谢哥哥!”
石咏虽然觉得一家人不必如此客气,可是见弟弟这样,心里暖融融的。
这天到了行拜师礼的日子,石咏将束脩和给姜夫子的礼物都带齐,领着喻哥儿去椿树胡同。
在学塾他见到了姜夫子。这位中年夫子还是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抚着颏下短须微笑着对石咏说:“令弟是可造之才,不知贵府上,对这学塾看法如何?”
果然如这姜夫子当初所言,要两边儿都认准了对方不错,才好拜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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