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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老汉病的很突然,却又理所当然,常年的劳累积压,加上身体器官的老化,哪怕是有王刘减轻负担,也阻止不了一个年过六旬的老人生病。
病其实不过是普通的风寒,但这病对陆老汉的身体来说,不亚于一场灾难,就好像是一个耐心的刺客,在积蓄着力量,等待着一击必杀的机会。
王刘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他和得病这种事就像是平行的两条线,永远没有交点,让他已经遗忘了世间还有这种东西。焦急之下他开始背着陆老汉去附近几个村庄找郎中看病,走在乡间的土路上,为了不让颠簸影响陆老汉,他尽量放轻自己的脚步,但是速度却没有减慢几分。
在背上的陆老汉偶尔咳嗽几下,脸上却露出了淡淡笑意,时光荏苒,此时此景恰如当年自己和他第一次见面的样子,一个人背着一个人。“这小子长大了啊!”陆老汉在心里感慨着。
沙哑中带着几分虚弱,陆老汉对王刘说道:“仙圣啊,你不觉得少了点什么吗?”身下的青年额上微微见汗,难得的没有对名字多加计较,王刘闷声回道:“少了什么?路上的劫匪么?”
陆老汉听后哈哈笑起来,但没笑几下却带出了更多的咳嗽,边咳边笑道:“哈哈...咳咳...仙圣啊,现在就我这身子想行侠也是力不从心了,我就觉得缺了个六回首,你唱一个呗。”话中带着几分痞意,很难想象这话会从平日里自诩侠义的陆老汉嘴里说出来。
王刘听了后平静的脸色忽然变得有些阴沉,他从没见过这样的陆老汉,仿佛这种表现才是真正的他,以前的样子都是伪装出来的一样,心里有一种名叫不安的情绪在躁动着。强自定了心神后他笑骂道:“老头儿,你那怪音怪词的我可学不会,等你病好了,自己找个没人的地方唱去。”
听见这话,好像被施法一般,背上的人开始沉默,背下的人只能通过淡淡的咳嗽声来确认不是因为病重昏阙而导致的沉默。于是仿似形成了某种默契,背上的人默默咳嗽,似在回忆,身下的人默默加快了脚步,希望尽快赶到目的地。
平日里盏茶功夫就到的邻村,如今却像相隔万里一样。额上的汗开始滑落,他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焦急并且心痛。王刘恨不得背上能插上一双翅膀,带着陆老汉直接飞过去。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人类世界的旁观者,虽然学习他们,但也仅仅是学习他们,所以才会对陆大富的嘲讽甚至是辱骂冷眼旁观,对人们的怪异眼神视而不见,却不知生活已经潜移默化的把他变成了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不知不觉中王刘内心深处早已把陆老汉当成了自己的爷爷父亲一般看待,相比于亲生父亲的丢弃,陆老汉的侠义更是体现出了这份恩情,他在被抛弃时学会了冷漠,在被捡起时学会了感恩,而这种感情是他自己都一直没有发现的。
拐了一个弯,越过稻田,终于可以隐约看到邻村的轮廓,王刘双眼微亮,似有一股力量在支撑他前行,加快了脚步向前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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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虽然看上去只是普通的风寒,但是他年事已高,早年得过度劳累,使病情猛地爆发出来,此病已深入肺腑,我只能开些药延缓一下病情,至于医治......您还是另请高明吧。”郎中在看过陆老汉后对王刘说出了这样一番话,其他两个村子也是类似的回复。王刘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这已经是附近最后一个看病的地方了,难道就眼看着陆老汉这样受病痛折磨直到死去?
黄昏将至,半露的夕阳染红了云彩,似火般烧着天空,把地上的人影拉的老长。返回的路上王刘双眼露出茫然,但是听着陆老汉愈演愈烈的咳嗽,他的目中渐渐露出坚定。
回到家中,王刘煮了一碗稀粥,扶着陆老汉喝下去,吃罢便病恹恹的躺在床上,看的王刘心痛不已,恨不得躺在床上的人是自己。“不能再拖了!”王刘对自己说道,眼看着陆老汉身体一天比一天差,开始的几天还能跟自己说几句玩笑话,现在连话都说不动了,嘴里发出的声音只有咳嗽,早年风吹日晒造成的褶皱上如今透露着异样的苍白。
其实在这附近,最好的医者并不是在这几个村子里,而是在荣县,也就是王刘出生的地方。王刘也知道这点,这些年他一直刻意避开去荣县,陆老汉曾经也想带王刘去荣县看看,但王刘的执拗让陆老汉败下阵来,几次过后陆老汉就再也没提过此事。
执拗是有原因的,原因就是王刘的生父,钱员外。此人为了面子可以杀子,心肠之狠毒,百个陆大富也比不上。如果不小心被人看见自己的相貌并传到钱员外的耳中,说不准会被人联想到什么。
王刘自己自然是不怕的,但他怕连累了陆老汉,而眼下陆老汉病重,人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两码事,更是坚定了之前的决心。说走就走!碗筷也不收拾,坐在床边轻声对陆老汉说道:“老头儿,别赖着了,带你去寻医。”陆老汉微睁开眼,嘴角微微扬起,也轻声说道:“这附近几处都看过了,哪还有什么看病的地方,仙圣啊,还是别费心思了,我自己的身体自己还是清楚的。”这轻声和王刘不同,明显是因为虚弱。
“荣县。”听见这个回复陆老汉脸上露出了诧异,就连声音也提高了不少,说道:“你不是讨厌去荣县么?之前要带你去看看你就像拉不出屎一样难受......”“生病了就少说点废话,等你病好了随便说,我去贺大婶家借个推车。”又是打断了陆老汉的喋喋不休,王刘起身就要去借车。
“我要你背我。”仿佛撒娇一般的语气从身后传来,说话的人还是这样一个重病的老者。
“邻村的话还好说,去荣县背着你太慢了......”“老子就是想要你背我,不然我宁可不去!”这次轮到陆老汉打断王刘的话了,今天的陆老汉和过去比起来转变太大,这表现只会让王刘的心情愈发沉重。
王刘无奈道了一句好,陆老汉脸上露出了心满意足的微笑,一老一少靠着背着,再次出了村子。亏得是王刘每日都上山砍柴,练出了一副好身体,加上天生底子厚实,换了别人,背着一个老汉来回奔走,怕是撑不住的。
落日把天边烧的更红了,王刘撑着陆老汉,速度竟丝毫不比白天慢上多少,为了不让陆老汉感到寒冷,王刘直接在陆老汉身上裹了层被子绑在身上,自己则在脸上包了张头巾。
陆老汉看见王刘这样不禁问道:“仙圣,你就老实跟我说吧,你是不是在我不知道时候惹了哪位荣县的老爷,你现在的样子就像个心虚的小贼。”王刘默而不语,陆老汉接着追问:“你五岁的时候就不肯去,别告诉我你在那个岁数就偷偷跑到荣县把钱员外的公子给揍了!”
说到一个县城,最先想到的自然是县令,但陆老汉居然直接说出了钱员外的名字,可见钱员外在荣县势大到了什么程度,他也没有想过王刘会记得自己的出身,毕竟一个婴儿哪里回想起这种事?陆老汉开始了各种猜测,这时候得精神头开始有了几分平日的模样。
王刘无奈的摇了摇头,他发现有时自己还是喜欢陆老汉得病的样子。结果陆老汉絮叨了半天也没有得到王刘的回应,自己讨了个没趣,却发现身下的人停住了脚步,抬头一看,眼前是一座高有丈三的城墙,上书“荣县”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