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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夏呆了呆,低头看向腕间。纯白的玉镯,剔透而不薄,温凉而不冰,奇异的是,明明是通体雪白,却泛着一抹浅浅的绿。眼睛一下子热了,执起相握的手,侧头问他:“你天不亮就出去,就为去给我买这个?”
“豫城没有好玉匠,两月前我便去蜀城订了,今日取回的。”他答得顺口,拉起她的手,带到阳光下:“你看。”
光线直射,穿透玉镯,再反射回地面,未夏终于知道了那一抹绿色来自何处,方才她竟没发现,白玉如雪的镯体中,竟还嵌雕着一圈小小的花朵,仔细看来,正是一株株玉雕绿荷,在光的照射下,花瓣越发莹美,光泽摇曳,仿若真实。
“喜欢么?”见她看的呆住,君亦衍拉回她,带起她的手在唇边吻了吻,略显歉意地道:“豫城旱热,无法栽上真的,只能给你这个。”
“很喜欢,相公,我真的很喜欢!”未夏反握住他,看着他的眼睛温柔的笑,她很快乐,一直很快乐,比他想的还要更快乐。
伸手想要环抱住他,君亦衍却推开了,皱眉看着自己的衣服,道:“我身上脏,待我去洗过。”
“等一下。”未夏拉住他,飞快的伸手抓一把灶灰,抹在裙摆上,笑得极为俏皮:“一样脏了。”
君亦衍一愣,展臂将她拥进怀中。
他把下巴搁在肩窝,慵懒地舒出一口气,几日未刮,他的胡渣有点硬,轻轻磨蹭,使她脖子痒痒的,未夏笑着伸手去摸,他却抓下她的手,换了个姿势将她抱进怀里,坐到她刚才坐过的小凳子上,一手缓缓摩挲过她的手背,眼中闪过一丝黯然,低叹道:“可惜了,那满满一池,还未看上一眼……”
未夏自然是记得的,柳园鲤池,他叫人种满一池藕荷,建了湖心亭,说等到六月花开便陪她赏荷摘藕拨莲子。遗憾的是,连第一次花开都来不及看见,他们就不得不离开帝都。
当日,他携着她从北祁抵返,行至城门处,被一道圣旨拦至城墙外,直贬豫蜀。皇帝甚至没有让他进到帝都一步,寥寥几句圣谕,其中一句说的便是今后若无帝诏豫王君亦衍再不可返京。就这样,他成了本朝第一个被提前流放至封地的皇子,在龙体日渐萎顿的当下,谁都清楚,那样的失宠几等于提前出局、翻身无望,而这一切全是因她。
红颜祸水,他的属下们这样喊她。那夜,在帝都郊外,那些人逼着他作出选择,要么杀了她,要么失去拥护。他抬指摩挲着她的脸颊时,脸上带着笑,温柔的,坚定的,她却哭了。哭着看他走下马车,端起酒碗与每一个人撞击,一饮而尽,而后他摔碎了碗,拉着她毫不犹豫地走回马车,十指紧扣。他的属下们对他也失望了,除了忠心不二的心腹,多数人纷纷选择另谋高就,看着掉头离去的众人,她终于明白,她……毁了他的一切。无可抑制地,她跳下马车,哭喊着求他们回来,声嘶力竭,那一刻,她情愿拿起刀子杀了自己,换回他所失去的一切。
他却是这样说的,那时他夺下她的刀,笑着道:“别求,只当是替我,试了一回人心罢。”说出这句话,他便醉倒在她的怀里。
由始至终,他一个字也没有埋怨过,捅下这么大的篓子,造成这样大的损失,他甚至都没问她一问,为什么,她要去救那个孩子。他给她绝对的信任,绝对的保护,绝对的接纳。
“宠她到死”,十九岁的任禹这样说,并做到了。十八岁的君亦衍不记得她了,却一直都在这样做。或许,他从来都不够强大,在命运面前,谁又能足够的强大,强大到具有足够多的力量去对抗一切苦难?可狂风暴雨,惊涛巨浪,他也肯用自己的双手为她撑起一片宁静。是他让她明白了“天塌下来有人担着”是什么意思。
他们在马车中接吻,缠绵而令人窒息,绝望却又喜悦,泪水肆意纵流。他醉得失去意识,紧紧抱着自责懊悔的她口中喃喃:“不怕,我还有你,别怕,不准走,罚你、罚你这一生都得陪我……”终究,为了她,他再一次失去了除她以外最宝贵的一切。
前世,他舍弃的是挚亲,今生,他丢掉的是梦想。她不是他唯一的珍宝,却一定是最重要的,而他,愿意让这最重要的一个,成为唯一。
记得初来豫蜀的日子,她过的并不算轻松,君亦衍与阿免时常在外,除了佟婶儿和齐荆,没有一个人肯搭理她。对她的憎恶,邱三是表现最激烈的一个。迁到豫城的第三个月,君亦衍带着阿免偷潜入芸国去寻白离草,预计四个月才回,她一路送他到城外,直到他的背影消失才依依不舍的返身。负责送她回去的齐荆临时有任务,便托了邱三来接,邱三为吓唬她,故意绕道荒蛮野地,中途称马车坏了需找人修理,留她和细细原地等待,便翻身离去,致使她被匪徒掳去。
手无寸铁,言语不通,说不清身份,更无法自救。绝望之际,是细细发了狂的跑出去,追上君亦衍,谁也无法想象,那么小的一只猫,要怎样的奔跑才能追上四只蹄的快马。君亦衍赶到时,她满脸是血,皮肉外翻,她是靠抓花了脸才拖住时间,免遭****的。此后几个月,用完了从帝都带来的吴祈特制的药膏,她脸上仍旧留下了几条淡淡的疤痕。
而细细几乎跑断了气,一连七日不吃不喝,元气耗尽,精神虚竭,君亦衍奔走了几座城,最终才找回一名宠兽郎中,挽回细细的命。也是在那一次后,君亦衍对细细的态度彻底变了,从以前不反对她养猫但自己绝不会碰,到后来肯抱着细细逗弄玩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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