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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不是要死了……”
一只纤瘦的手臂从床上拢拉下来,一下就将床边的水瓶打翻。
西子躺在床上,空洞的眼睛盯着顶上那帐子,似乎什么也看不见,“已经活不下去了……”
那瓶子是用来装坟前泥土的,道士化了水,将它放在床边,一天让她饮一次,说是能化掉她的邪瘴病气。
火炉汤瓶香匙火筷置于西阶上,火炉上用黄符朱砂写着一些歪七扭八的字体,一张张被火焰带动得翻起,在空气中簌簌响着。
“死了死了,终于死了!快,进来!”
脚步匆匆,众人从门口走了进来。清一色都是小厮打扮的健壮汉子,“老爷,您看如今这怎么处置?”
室中一个身着绸缎的男人朝东侧探头看了一眼,顿时打了一个寒颤。他下意识抓住道士的手,嘴里吞着唾沫到,“道长,这娘儿们死得吓人,你看看,她眼睛都不闭上哟。”
满脸须发的道士拍了拍他的手,示意教他安心,轻摆拂尘,“张官人请稍安勿躁,贫道已经做了许久的法术,待过了今日这一关,此等凶鬼,必定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
那叫张官人的男人听了,似是吃了一颗定心丸,控制住了打摆子的身体,一双招子放着精光,“好!灰飞烟灭好!”
香案设于房中,设酒案于东阶上,设酒注一,酹酒盏一,盐碟醋瓶于其上。
那道士将一身黑衣裹上女子的尸体,长着厚茧的手掌从她额前拂过,手过之处,黑白相间的眼睛赫然睁着,那瞳仁里,映出丹阳道长并不好看却又有些错愕的脸来。
女子最后的表情似乎在笑,左右嘴角以一个诡异的角度牵起,因为肌理衰败,最后却成了一道深邃的沟壑。
道士叹了口气,试了许多次,就是无法将女子的眼睛合上。一方面是好,证明那女人死透了。一方面是怵,他生平收了这么多有问题的尸了,就这个,执念太重,一个法事足足做了七七四十九天。
“道长,这个尸首……可如何是好?”
“将她放去一个阴处,东北境,好葬。”
“索性烧了了事不是更好些?”男人问道。
道士一声冷笑,“火乃阳、物,这女子生得致阴之魂,又得极怒之气,一旦遇火,必生恶鬼,张官人可要活命?”
“活活活,自然是要活的。”张官人忙不迭道,一扭头朝外头望去,“来人,还不快去准备酒菜?!”
“酒菜不必了,”丹阳道长理了理自己的衣襟,看了看在那山尖尖上艳红如血的骄阳,一甩拂尘,“近来官府戒严,一到晚上必定要关闭城门,尸体不宜在家中摆放太久,男官人还是先去沐浴斋戒,将这尸首送走为好。”
“是了!”他接着朝下人道,“快快快,将那女人抬走!蒙上眼睛,晦气!”
墙上用朱砂画了些牛鬼蛇神,张大官人一边叫下人将那朱红纹擦了,一边指挥着旁人将该请走的师傅请走,只缠着方才那道长说话,若不是自己后边有人,这种仙风道骨、隐居于世的道长是十个他也请不来!你看他眉尾下面的那道伤疤,那不活生生地就是一个小小的龙首啊?!越是这么想,他的笑容就越是谄媚,盯着那龙首只差下跪供奉香火。
抬尸体的人用竹架子将女子的尸身抬出来,干干瘪瘪的尸体在白布下几若无物。
一个颠簸,白布下的手从右旁僵硬地垂了下来,一丝红光在手心转瞬即逝。
那小厮本来哼着小调,想着邻家的翠花姑娘的前、凸后、翘的身段,正好好地舒缓扛尸的情绪,漫不经心的瞥见这一幕,“啊!闹鬼啦!”他恐地叫道,顺势惊动了所有的人,纷纷将那架子一抛,重重地掉在地上,露出黑色的寿衣边角。
“闹……闹你个娘希皮!”张大官人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量,方才在屋内的惶恐惊吓一概不见,两撇八字眉愤怒地朝中间挤成一个小丘,几大步走过去,踹在小厮身上,手脚齐上,“山坟不敢挖!夜路不敢走!你他妈当老子养你是供奉祖宗呢?!”
直到把那小厮打得求饶,张官人才喘着大气停下,“你,过来!”他撸起袖子朝一旁招了招手,只见对面一个胖子正笑嘻嘻地吃着瓜子,二十几岁,一股子油滑劲儿。
“我?”那男人口中还含着一粒瓜子,指了指自己。
“就是你!”
“是,是,爷。”那胖子听了,嘿嘿地弓着腰就走了过来,满面红光,“有啥吩咐啊?”
“你是?”他在脑子里想着这是自己从哪里请来的师傅。
只见那胖子腰杆一挺,似是方才那个道长一般仙风道骨,“我是王二,义庄伙计。”
张官人忖了忖,“义庄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这么一伙计?”
“呀,”王二正经的摇了摇头,“您这就不懂了,我是青城东面义庄的伙计,碰巧见这里有白事,来您府上看看需不需要啥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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