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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朝后,满朝的官员都上前来向湘竹恭贺,预祝他能早日飞上凤阙,将来荣华非比寻常。湘竹一身冷汗,金銮殿如同囚笼,眼前的皇帝大臣令他战战兢兢,一时间仿佛都是虚幻的影子,在他面前飘摇,他甚至不知道自己都说了什么,只知道受孔儒所教,拈取佛禅见识,恭谨应对,有问必答,这才免触怒龙颜。
夜幕时分,他歇息在府吏处,听见小马驹在府院之外嗷嗷叫唤,就吹口哨,从小门将它带进来,抚摸着它的头忧虑:“连你这匹小马,我都从你身上摔下来,差点掉入河里。明日,公主在御苑中考察我的骑术,必定会一败涂地……唉,不中就中了,就怕她以为我是滥竽充裕之辈,惹恼了她,没了性命,或被发配至关外,从此远离父母,不能报答亲恩呢……”
那驷骏护法就在小马驹身后显现,有四个马头,身穿盔甲,现于烟瘴中,劝道:“佛子不必担忧,天下骏马都受制于我,明日我自然会让你御马之术超绝……”
他犹豫不决:“可是我若娶了公主,成为皇亲国戚,恐怕也是伴君如伴虎,美人如虎。”
护法就笑道:“你若诚心向佛,不求取悦,就不会是公主所爱的人……哈哈,优宠过盛的如花美眷喜欢富丽堂皇的东西,又岂会喜欢你的自甘淡泊呢!”随即消失了。
次日在宫廷御苑的草林中,侍卫们牵着几匹高头大马,带到书生湘竹等几个准驸马面前,那些马倔强彪悍,一看就知都是不易驾驭的骁勇马匹,他的腿直抖瑟。士子们争抢好马,他就拣了最不称意的那匹。
大约有四五人都乘骑着金黄马鞍的骏马,湘竹就求侍卫给他换普通马鞍的马匹,声称不习惯厚重金饰的东西。
群马似离弦之箭奔驰后,一阵狂风卷尘,日光里翻浪,他的草鞍马远远落在了后头……公主在高阁绣楼上瞧见,甚不满意,就射出一枝彩箭,正中他的马身,却是刺而不伤,撩发了马性,这草鞍马也不服输地狂奔起来,如空中云飞,猿猴上树,甚是轻盈矫捷。
湘竹知道是驷骏护法去掉了彩箭的矢头,助马以神力,他暗中有护法神相助,自然夺魁。
“哈哈哈,跑在最前的是那受我彩箭激刺者,他的草鞍马竟然也能中甲元,看来真是马不可貌相,人御术无敌呀!”公主高声赞道。
书生湘竹于是被请到公主绣楼之下的闺阁里,忽然见昨日贺喜的一群文臣都在此,原来是同试。公主就让侍女们当众缓缓铺开一幅横轴的山川江河图,画中青山绿水,岭脉起伏,江山壮阔,林气氤氲,用笔设色鲜丽炫目,精雕细刻,分明是宋帝甚为喜爱的宫廷院画。
那些文臣就赞叹不绝道:“真是古今罕有的好画啊!绝世精品!深得皇家的富贵气息,又不失画工的巧妙雕琢。”
几位准驸马也吟哦道:“琼山玉石美如画,从此宦海寄余生!举国疆土就如画中这般,我等都是欣赏之极!”
唯有书生湘竹不言,公主就又手托弓箭,将一枝彩箭拉在弦上,对准他的眉眼说:“好个草鞍马匹,又想借脱俗的名头,走终南捷径吗?以为我瞧不出你是人中龙凤,还是脓包嘛!你的马若不是受我彩箭的刺激,哪能飞奔如猎犬!你且回答听听,对我这幅画是何评价?”
其他的文臣便都朝他使眼色,仿佛在暗示,此画便是公主所作,希望他能知趣。
湘竹却恍若无睹,答道:“山水院画虽美,大气恢宏,却巧夺天工,不够自然。晚生喜欢写意的水墨丹青,清新雅致,情趣淡泊,禅境自在其中,观之让人怡神忘忧,如饮甘露!”
公主生气得让宫娥泼了他一头的水,骂道:“好个如饮甘露!长了狗胆,竟敢小觑本公主!说淡泊的,都是矫情,把满屋黄金给他,淡泊马上变成禄螽!你这不识货的无知庸徒,早该贬到狄戎之辈那里,喂野狗……看来你是不想住在宫里,想要住在牢里,是不是?押下去……”
又是黄粱一梦,书生湘竹不由暗暗叹息,入了仕途,命运际遇悬于他人之手,虚假拍马者苟活,说真话者遭殃惹祸,处处身不由己。他刚被关押在牢狱不久,趁看守不注意,就变成衙役的模样,牢监来探视,误以为犯人早就越狱跑掉了,赶忙放他出来,喝令去追囚犯。
他乔形走出大牢后,变回原来的模样,以为神不知鬼不绝,脚底抹油路悠悠,但心里仍然七上八下,暗想:“我逃脱后,陛下和公主知情,岂不当我是畏罪潜逃,欺君罔上,还是赶紧回去……”正要回返到牢狱,恰逢宰相来探监,远远地瞧见他,让他到宰相府中一叙。
原来宰相得知公主不中意这个准驸马,反而高兴,对书生湘竹说:“国之栋梁!不可辱没在大牢里!昨日上朝,我见你仪表堂堂,应对从容,想要让你做我宰相女儿的金龟女婿,你看如何?”
他自觉高攀不起,但又不敢推脱,暗想宦海之所以吸引人,岂不是因常常有绝处逢生,柳暗花明,水涨船高的喜事,让很多人沉溺在这些际遇之中,不可自拔。一时惊疑不定,便回答:“宰相大人的爱才之意,真是让晚生喜出望外,感激不尽。但唯恐公主见晚生朝三暮四,更难饶恕……”
宰相便从坐席上拂袖而起,冷笑道:“哼,原来你这个女婿是看不起我这个丈人,非要攀上凤凰枝,做皇亲国戚。我女儿岂是萝卜青菜,任人挑拣!你今日且在我府中歇息一晚,等天亮后再遣送你回大牢……免得别人说我,宰相肚里不能撑船,气量狭小!”
他暗想,达官贵人都是面皮薄如纸,一言就会触怒他们,不可收拾。当晚他在宰相府邸就寝,见侍从严守在门外,不禁担忧:“已有逃狱之事,又被送回狱中,恐怕这罪刑又要加重。唉,世人都是小肚鸡肠,喜欢别人顺从己意,一言之失,无可挽回,不如趁夜离开吧,否则明日五花大绑,说不定我会问斩呢!”
他不敢惊扰任何人,在房中搭梯,爬上瓦顶,乘着风尘帕变幻出的飞船离开了宰相府,在宇宙天际中一片扁舟静悄悄划过,随云驶月运,淹没在夜气烟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