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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秋风乍起诉离殇(2)
换季的时候,最容易引发感冒。
柳臻的那个寝室处在最高层,极容易受凉,全宿舍无一不揩着鼻涕吃着感冒药。柳臻是最后一个感冒的,初开始见到室友一个一个感冒,还以为自己会躲过一劫,吹牛说自己的身体是倍儿的棒,百毒不侵。结果第六ri,柳臻就头沉脑胀地躺倒在床上了,死活不愿起来,之后向姬付请了一天的假。
在寝室昏睡了一天,他发现自己的病情似乎将他室友的所有病引到了他的身上,不再是简单的感冒流鼻涕,估计是发了高烧。他用自己滚烫的手背覆盖在脑门,丝毫觉察不出来发烧迹象。不得已,尽管害怕打点滴,但还是迈着虚弱的身躯赶到校医务室。
哪知道,这一季节生病的人特别多,小小的医务室挤得水泄不通。空中到处悬挂着成百的白se细管。柳臻费了好大劲才和一个男生共挤一个小板凳,那人的身躯实在过于庞大,屁股赘肉的抖动就足够柳臻提一万个心来抵挡自己下滑之势。
柳臻刚稳稳坐好,医生连问都没问病情就给他打点滴,下手过于急躁,第一针直插进肉里,痛得柳臻呲牙咧嘴。第二针医生才算插进血管,边给我调点滴的速度边说:“一个大男生,这么怕痛怎么行!”
柳臻暗骂:“扎你肉里看你受得了?”但表面轻松一笑,接着像聊家常似的好奇地问道:“今天怎么会有这么多人生病啊?”
医生说:“你这是第四十七个学生来问我了。我说你们这些学生就知道死读书,不知道看新闻。说出来吓死你,这猪流感,也就是甲型h1n1流感已经在大陆大面积肆虐了,好多省份都死了人了,安徽省还没报道死过人,但是谁知道哪时候能落在自己头上呢?你们现在的生病其实并非是猪流感引起的,只是现在的流感病毒变异极高,病就比较难治而已。”
大家纷纷转过头来听他说话,各个脸se蒙上一层厚厚的yin霾。
有个女生颤抖地小声问道:“是不是和03年**那时一样啊?”
医生说:“当然没有**严重,要真有那么严重,你们早就给隔离起来了。”接着他眺望着远方,好像是在思索着遥远的回忆,过了半晌,幽幽地说:“想当年,**肆虐,全校放了一次一次的长假,而我作为一个医生,穿着这一身神圣的白衣,勇敢坚决地冲到‘抗击**’第一线,不分昼夜进行工作。那些ri子苦不堪言,每次的工作就像是死神从我身边擦过。但是为了人民的健康我宁可……宁可牺牲自己的生命,也要完成党赋予我的任务。”说完,原地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大家听他言辞慷慨,都抹着鼻涕要鼓掌,可是打点滴的同学手腕刺痛,鼓不起掌来。
医生一脸的自豪,加上被同学们夸赞,一时得意忘形,往上衣内兜里掏出一支烟,点了起来。一圈圈的烟雾从他泛着邪意的嘴里吐了出来,烟雾像幽灵似的弥漫在不大的医务室里。
有的女生受不了这种气味,皱起眉头咳嗽几声,娇小的脸蛋瞬间涨红。医生似乎并未注意,继续说:“抗击**时候,我有次正在为一个**患者输液,突然之间感觉到天昏地暗,我刹那间想,完了完了,我被感染了!同事看到我的情况,赶紧给我测体温,一测不要紧,体温高达40度。我的天哪!40度,我居然没有感觉到,依然奋力工作着。事后我想,这可能是我的工作让我难以松懈吧。”
有女生被他的事迹给感动了,不抹鼻涕,抹起眼泪来,问道:“那你后来怎么好了?”
医生说:“当然我和那些患者一样被隔离了。当天晚上我就死马当活马医,吃了一些阿司匹林,狂喝十几袋板蓝根,第二天我的体温骤减,如天助似的恢复了健康。多年以后,我回想起来那次死里逃生都心有余悸。”
那女生继续说:“医生,你真是太帅了,我好佩服你啊!”
医生羞赧一笑说:“其实吧,我有时也挺佩服我自己的。”
柳臻说:“既然你那么英勇,怎么上面没有给你找一个大一点的医院呢?”
医生说:“唉,上面是给了我一个主任的头衔,不过那医院在广州。广州那么远,我根本适应不了那里的环境,尤其适应不了顿顿吃干米饭,还是咱们这儿的馒头好吃啊。更重要的是,这儿才是我的家乡,我最大的希望就是让x城居民健康长寿,而让x城居民健康就要从你们学生做起,所以我自告奋勇地来到了x城一中。这样我的人生才得以圆满。”
稀稀落落的掌声再度响起。医生还想继续说下去,门口来了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她刚踏进门,医生就像是霜打的茄子,顿时蔫了下来。
那女人见自己的丈夫站在满屋的病号之间吸着烟,嘲讽着说:“哎呦喂,又在吹牛逼啊!就知道欺负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学生,就你那点破事,还能值得煽风点火起来。我告诉你们啊,他当年到俺家向俺爹娘吹牛,说自己是县医院的什么什么科主任,还说不出一年,就能升到副院长了。俺爹娘心想,这可真是吊了个金女婿,二话不说将俺嫁了过去。结果俺一看,他就是一家医务室的医生。俺当时就想离婚,爹娘虽然气不过,可是刚结婚就要离婚,人家就会说俺是被婆家赶出来的,以后出嫁可就难喽。没办法,俺就只好和这个家伙凑合着过了下去。看吧,什么鸟下什么蛋,混了快半辈子了还是一个医务室的医生。”
刚才佩服医生的那个女生似乎觉得这个婆娘说得太片面,替耷拉着脑袋的医生解释说:“他抗击过**呢,还为了家乡放弃了广州大医院的主任职位呢。”
“婆娘”苦笑连连,说:“他就是一个孬种,还抗击**!他那年就每天躲在家里睡大觉,喝成罐的板蓝根,连医务室的门都不敢进,怕的就是哪个**患者闯进来。还说什么广……广州,切!他从小到大也没有出过x县。”
柳臻差点没笑起来,但看大家错愕的表情,他还是咳嗽几声掩饰过去。
“婆娘”将她带的晚餐,摆在医生的柜台上,边拿出来边说:“这几天学生生病的多,你也够忙的,这里就给你做了一份荤菜,你就凑合着吃吧。咱家儿子中午打电话说他没钱了,俺给他打了一千块过去。唉,大学消费咋就那么高啊,就和吞钱机似的。”
医生手拿着两个馒头,嘴里填满了食物,没法说话,只嗡嗡几声,继续往嘴里塞菜,好像有人给他抢似的。
“婆娘”继续牢sao说:“今天咱家大女儿给人家相亲没成功,不是咱大女儿没福分,是男方那小伙子长得实在是看不过去,而且长得一副痨病鬼的样,咱们女儿要是过了门,岂不委屈死了!赶明俺得给三媒婆好好说说,别让她把什么歪瓜裂枣都往俺这儿送。”
花了一顿饭的功夫,这位看起来还是贤母良妻的女人终于把今天的琐事道述完了,将碗筷收拾就离开了。医生打了个饱嗝,坐在柜台后的椅子上,翘起双腿看着电视机。偶尔有个人打完点滴,他才懒懒地起来给人家拔针,多叮嘱几句明个再来看看情况,小心什么病情变得严重等诸如此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