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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百花会时,草堂前灵禽躁动,院庭里小兽欢踊,佳人们整饰头角,公子们华服峥嵘,娘儿们两鬓抖粉,老爷儿们衣冠楚楚,一齐出门来探春游春踏春赏春惜春,各个的兴致名堂不一,未必是春的崇拜者,却都是世情的游戏者。
这天,丽日照耀,流香河中春光铺满水波,长拱桥畔人潮汹涌,花花乱飞,蝶蝶纷扰,女子们追赶嬉闹。那些自诩*的才子士人手摇书墨飘香的折扇,盯着佳人迎风摇摆的身姿,口中谑唱:“我本郎君爱*,一生自是逍遥客,追花逐蝶皆熙熙,看到美女就攘攘。”
佳人们听到就驻足,掩口笑道:“卿本路边登徒子,招蜂惹蝶尽色狼,迎来送往皆嘻嘻,踩到狗屎就嚷嚷。”
士人们不甘示弱,折扇迎风一挥,卷袖道:“听我们念一首蝶恋花词,以应今天的景,让你们这些娘儿们乖乖闭嘴,鸦雀无声。听好了:谁道美女常害羞?每到春来,这*依旧。日日镜前爱打扮,穿得妖娆又扭扭。欲把春愁图一醉,唤来郎君,方才有滋味。衣带褪去终不悔,陪郎*渐憔悴!”
佳人们彼此看看,冷笑道:“好个淫词,假斯文人,光天化日之下也不害臊。我们也做一首蝶恋花词,听好了:女子打扮本寻常,红粉胭脂,美貌才依旧。可怜眼前读书郎,美人堆里弄口舌。若要功名凭自身,不靠家底,方才有本事。衣带渐宽为甚么,整天吃得饱呵呵!”
那个执拂尘的道人见他们几乎扭打起来,就大笑道:“只道多情为哪般,原来色相心头扰……莫来玷污了我的眼耳。看来只有我这道人,空色空相空执著,无情无恨无*。嘻嘻嚷嚷,还不如欣赏这留不住的春光。”
士人们尽皆瘪嘴,朝他身后虚晃了一脚,挥袖离去。留下几个红粉叹息:“女人只要姻缘好,谁曾喜欢蜂蝶扰……”
采莲在人群中和丈夫走失,不知他去向,四处张望,只见路边桥上到处都是花枝,吸引众人围观看赏,辨不清人在花堆里,还是花在人群中。她走到桥上的石栏杆旁,才见到丈夫划着小舟向河中心去了,她叫唤他,但他似乎听不见。
湘竹坐在小舟中,面对盈盈波浪和浩浩蓝天,吹起玉箫,箫声清彻穿透碧霄,婉转不绝绕着鱼影。他的魂魄被乐神召去,游游荡荡到仙界,这里万香怡神,羽人飞天,娇花扑面,乐器自鸣。有个持着琵琶、服饰华丽的弹者倒悬在树上,手挥琴弦。
湘竹看见他旁边有条青蛇孳孳吐舌,凶目凝视着他,似欲伺机扑起,忙提醒弹者道:“那边有蛇,小心!”
弹者听见,仍拨动琴弦,蛇竟跟随琴声音韵舞蹈起来,身姿摇动翻转弹跳,一会儿舞个白鹤晾翅,单立在树枝上跳来跳去,一会儿舞个乌云遮月,青皮在叶影里摇来晃去。
弹者淡笑问道:“你可知道这世上什么最有力量?”
湘竹摇头,疑惑道:“凡人愚蠢,不知尊者叫我来有何事?”
“我看你吹箫很是陶醉,觉得你自不量力,凭着微末之技,就想触动天仙下凡。你若是答上来,我就助你,若是答不上来,自个儿回去,吹你的箫,看天仙们能否触动,呵呵!”
湘竹忽然想到,就答道:“音乐。”
那弹者惊起,又问道:“为什么?”
“音乐能使有情世界的六道众生都触动,山川河流、草木花石等无情物也能感知音乐的力量,音乐能催动花开,撩拨草韵,穿透树木,震响山石溪泉河流,如古有高山流水的琴曲,感叹得遇知音,千年流传,可见山水也懂音乐。”
弹者方跳下树,自云:“我是乾达婆,侍奉天帝的乐神,懂一切乐器,知万法之音。今受花神邀请,助你吹奏的箫曲能触动天上的神灵。”
湘竹在小舟上所吹奏的正是他从前初入宝山时听到的空山妙乐,绝尘之曲,清新脱俗,这时有乾达婆助他的乐声生发灵性,更让此曲纵横九霄揽情天,诸仙聚集欲倾城。众花仙听闻,就以此为令,均下凡尘去。唯桃花仙已有位次,只能在天上与品评的众仙共同观赏。
一时间,百花飞飞扬扬从天上降落,漫天飞舞,众花仙的妍姿在花中随风摇曳,其中有纯白素颜的梨花仙子,红艳娇丽的牡丹仙子,月黄柔韧的*仙子,粉红温婉的芙蓉仙子,赤红灼目的芍药仙子,淡黄清雅的梅花仙子,蓝紫幽绝的百合仙子等等不一而足,各逞姿色。
她们为箫声所醉,一齐降临到仙城的流香河上,河波空阔,两头漫延无边,足以容身。竹萧一曲真绝世,风声赴流水人家。霎时桥上河岸上都挤满了人,街市道路上乃至全城的人,也都成群结队涌到河边去看花仙盛会,感叹有生之年,难得遇此罕见的惊世奇观。
那些花仙在泛着日光的水波上招摇摆弄,雾绕香飘,在风中舞乐,一个个真国色,聚在一起争妍斗丽。花虽艳小徒有色,怎肯落败逊*,均认自身非庸品,不计代价逐名高。
人们顿时眼光撩乱追逐风中美女,满目所见尽是窈窕仙姑,共醉春风不愿归。满城柳絮逐声乐,天上彩霞散开云影飘。
乐神乾闼婆坐在云中现身,刹那之间,花仙们手中忽然持有各种乐器,东方弦琴西方琵琶,南方竹簧北方箜篌,轻声泠泠弦与铃,婉转空灵箫和笛,纷纷手弹古筝唱情曲,敲响铙钹震云霄,口吹唢呐笑咪咪,挥打编钟韵味长,在那吹箫儿左右四周伴奏。乐声惊动天边鹞,云外鹤,天界众仙也俯身下观,看风中百花乐,均皆陶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