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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岁那一年的十一月底,西棠从台湾回来。
接机的记者和粉丝将大厅挤满了,西棠身上穿了一件焦糖色大衣,穿着球鞋戴着墨镜走了出来,人群顿时骚动尖叫起来,花束不断地从人群里传过来,西棠接了两捧,余下的助理抱着,记者围着说想看奖杯。
西棠看到记者只是轻轻地挥手打招呼,闻言微笑着说放在行李箱了。
经纪人护着她往前走,连摄影记者都跟着粉丝一起喊:“影后好美,恭喜。”
一路走到了机场的停车场,助理拉开车门,西棠看到了后座上放着一大捧鲜艳的石榴花。
今早从南方的温室里摘下来的,放在航空公司的冰冻箱里送到上海的一捧花。
车子回到了西棠在杨浦区的家,助理阿宽把那一束花捧了起来,带进了屋子。
晚上小地主在自己家的餐厅给西棠庆功,路凯传媒的管理层基本都到了,还有西棠身边的全部工作人员,加上几个相熟的艺人朋友,整个宴会大厅今晚只招待他们公司的客人,所有的朋友们都无拘无束,格外的热闹和温馨。
今晚是小地主亲自下的厨,即使现在餐饮管理的事情多了,小地主还是爱做菜,老板难得亲自下厨,今天餐厅里的行政主厨都没舍得下班,特地留着尝了几口,饭桌上热热闹闹的,倪凯伦比她还开心,聊着聊着回忆起了往事:“我第一次去台湾,是一九九九年,跟着师泽明导演去的,位置在三十五排,谁也不认识,半途看到张曼玉,激动了一个晚上。”
西棠笑着说:“凯伦,喝多了啊,暴露年龄了。”
那一天晚上,西棠回到家,在妈妈的房间里坐了一会儿,这个房间其实已经被收拾过了,现在空着,放一些西棠平时闲置的礼服奖杯之类的东西,西棠留了一件妈妈的毛衣在柜子里,她坐在衣帽间的沙发里,把那件毛衣拿出来,轻轻地贴在了脸上。
西棠坐了会儿,凌晨快一点,助理过来催她睡觉了。
第二天她得回横店拍戏。
回到横店的那天就下了雪。
冬天是拍古装戏的最佳时节,天然的雪景戏更是难得,导演直接把全剧组拉到了外景,穿着棉袄的小宫女坐在矮凳上候场,鼻子嘴巴直呵出雾气,外景的场地只搭了几顶帐篷屋子,屋里屋外一样冷,阿宽给她贴了一身的暖宝宝。
六点多收了工,天色已经黑了。
回到了镇上吃了晚饭,司机送她和助理回去休息,西棠仍在原来的房子住,只是把那一层三间房子都租了下来,附带一个厨房。
西棠挽着阿宽的手走上楼梯,在楼梯的拐角处两人一抬头,一个黑的人影坐在她的屋子前,西棠一紧张捏住了阿宽的手,阿宽顿时吓得尖叫起来。
黄司机立刻从楼下冲了上来,挡在两个女孩子的身前,他往上看了一眼,脚下忽然站定了。
“赵先生。”他恭敬地唤了一声。
赵平津站了起来,身形高瘦的男人,穿一袭黑灰色粗呢大衣,对面居民楼明明灭灭的光线照在墙上,黑暗中他露出了英俊苍白的一侧脸庞。
西棠走过去按亮了走廊上的灯。
阿宽拍了拍胸口,将钥匙,包,和手上的东西一股脑儿全塞给了她,然后和司机两人转身下楼了。
西棠从包里掏钥匙,转头看了他一眼:“干嘛坐我家门前?地上多脏。”
赵平津没好气地说:“你以为我想坐地上?谁让你那么晚才回来。”
西棠说:“你干嘛不在车里等?这么冷的天儿。”
赵平津接过她手上拎着的大包:“我好不容易来一趟,黄西棠你就不能给我回好脸儿?”
西棠拉开门,赵平津跟着她走进去,西棠站在狭窄的玄关,仰起头看着他的脸。
赵平津的眼里有幽深炽热的火光:“为什么没有和蜀安结婚?”
“因为对他不公平。”
“为什么对他不公平?”
黄西棠抬起头要说话,赵平津却伸手一把将她推到了玄关的墙上,低下头吻住了她的唇,西棠扭着上身挣扎了一下,赵平津伸手就捏住了她的脖子,他的动作粗暴而激烈,手掌很凉,西棠冷得一个激灵,张开嘴巴咬了下去。
赵平津含着她的唇骂了句“我操”,两个人交缠着的舌头里漫延出血腥的气味,赵平津依然紧紧地压着她的身体不肯放开,西棠伸脚踢他的腿,赵平津一把揽住她的腰,将她提了起来。
两个人吻得难解难分,赵平津抱着她滚进了客厅的沙发里,西棠摸索着去找空调遥控器:“你在外面等了多久,身上太冷了。”
赵平津专心地啃着她的肩膀:“一会儿就暖了。”
空调制暖滴地一声响起,外套早就被她扯掉了,赵平津把她身上的一件灰色套头毛衣脱了,两个人今天都穿了白色的衬衣,西棠里边内衣都没有穿,她的衬衣扣子被赵平津撕开了两粒,露出了一片洁白如雪的锁骨和肩膀,赵平津把她脚踝握在手里,西棠跨在他的腰上,脸贴在他的脖子上,湿软的舌头舔了舔他的喉结。
赵平津狠狠地打了个颤栗,身体里顿时涌起一股燥热,他咽了咽口水,把她整个抱了起来,一转身压在了沙发里。
西棠尖叫一声:“赵平津,你他妈混蛋!”
赵平津伸手恶狠狠地一掌拍向她的屁股,他可真没手下留情,西棠只听到“啪”地清脆一声,半边腿瞬间都麻了,赵平津咬着牙:“你丫多威风啊,在国盛胡同里天天气我,爷早就想收拾你了!”
黑暗中的屋子慢慢变得暖和起来,茶几旁的地毯上扔了两件白色的衬衣,凌乱地叠在了一起。
北京除夕的夜里。
他父亲难得今年回家过年,电视上放着热热闹闹的春节联欢晚会,一锅热腾腾的饺子出锅,赵平津在家里吃了半碗,十点多时,他起身穿大衣。
周老师和保姆一起正伺候着老太太吃饭,抬头看了看儿子:“你大年夜的往外跑,上哪儿去?”
赵平津看了看他妈:“我上哪儿您不是比我还清楚?”
周老师搁下筷子:“你就不能明儿再过去?”
赵平津穿好了衣服,走过来亲了亲他奶奶:“不能,她自己一个人在北京。”
周老师站起来:“她不是有家吗,景家不接她回去过年?”
赵平津拿起车钥匙:“那就是一亲戚,什么家,她只有我。”
周老师不乐意了:“我们家也就一个孩子,你就让几个老人在家过年?”
赵平津冲他妈笑笑:“您不有我爸吗?”
赵平津的父亲这时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站在客厅里背着手对儿子说:“去吧,明年把人领回家来过年。”
周老师回头瞪了丈夫一眼。
赵铸国同志只乐呵呵地看着周老师。
“你等会儿,阿姨,”周老师回厨房喊人:“你把饺子打包两盒让舟儿带着出去。”
赵平津走到四合院门前启动车子,从他生病出国后这一两年,他母亲突然就老了,家里的事也不管得像过去那么紧了,之前周老师有一年多时间基本在洛杉矶陪着他,等到他回北京来了,他妈大部分时间仍然在国外,他快六十岁的父亲有心修复夫妻关系,他明白她妈,心里始终是爱他父亲的。
赵平津把车开出了国盛胡同,车子转进建外大街的时候,路上下起了细细的雪。
他跟西棠在一起,住的是柏悦府的房子,周老师也从不过问,平时西棠回北京,也从不往国盛胡同这边走动。
只是平日里赵家保姆阿姨做的点心,司机隔三岔五的往柏悦府送,好几回赵平津回家来,家里新鲜水果还有各种补品保姆都打包好了,让赵平津带过去,前几天就包了一包冬笋,还带皮的笋冒着嫩芽尖儿,冬笋性寒,赵平津吃不了这个,笑着说:“哟,这给谁的呀这是。”
保姆阿姨跟在他身后叮嘱:“这不给你吃,留给你姑娘的,你妈妈特地留的。”
他们重新在一起的那会儿,赵平津身体不好,西棠推了差不多有三个月的工作来北京照顾他,等到他身体养得差不多了,两个人在北京过了一个年,西棠要回去拍戏了。
五月。
北京今年入夏迟,五月了还挺凉爽,老太太这会儿午睡醒了,看护把她扶到了轮椅上,周老师走进来:“妈。”
老太太口齿忽然清楚起来:“铸军媳妇儿,你在家啊。”
周老师坐在一旁:“妈,我是铸国媳妇儿。”
老太太说:“是老二媳妇儿啊。”
老太太拉住了她的手:“老二媳妇儿,你有娃娃了。”
周老师笑了:“舟儿今儿没在家。”
老太太似乎没听见,絮絮叨叨地说话:“我昨儿夜里就做梦啊,我早上在渡江码头口挑水,我就瞧见一白白胖胖的娃儿就在小船儿里,周围全是大雾,一个人也没有,我就赶紧的抱起来,我就知道,这就是我儿媳妇在北京生的娃娃了。”
每回说起这段往事周老师都挺高兴的:“妈,多亏您这梦,舟子就是那会儿怀上的。”
老太太语气坚定:“我就是昨儿夜里梦见了,老二媳妇儿,你别担心,那就是你娃娃来了。”
周老师心想,老太太可真是糊涂了。
周老师走到房间门口,脑中灵光乍闪,心头一颤,赶紧打电话给赵平津:“你媳妇儿呢?”
赵平津在那头装傻:“哟,您儿子婚都离多久了,孤家寡人的,哪来的媳妇儿?”
周老师口气紧急:“别跟我装,我说黄西棠。”
赵平津警惕起来,语气变了:“您找她有事儿?”
“我问你她在哪儿?”
“在工作,怎么了?”
“我告诉你,你奶又做那梦了,就我怀你那梦,梦到你在小舟上被江水飘下来,你赶紧问问,她是不是怀孕了?”
赵平津顿时愣住了。
他大伯母怀上他大姐赵品冬时,他大伯母一点没发现,他奶奶就梦见了,他父母结婚时,那会儿周老师在北京工作,他父亲在基层工作,一放探亲假周老师就去看他父亲,可夫妻俩结婚四五年了,周老师一直怀不上,突然有一天接到老太太电话,周老师立刻去了医院,果真是有了,老太太梦来的儿孙,一梦一个准。
赵平津说:“我给她打个电话。”
赵平津傍晚时回了国盛胡同。
保姆阿姨守在大厅的门前,瞧见他回来了,赶紧向屋里报告:“夫人,舟哥儿回来了。”
周老师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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