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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沉西厢,杜氏也在曼云的耳边碎碎念着。
“云姐儿,你记着,桂枝那样的坏东西,我这做主家的捉住了她们的短处打得骂得,可朱妈妈未经允许却打不得。她们都是长辈的手下人,要收拾,就要先占了理,可有理也不能在长辈面前声高,要给大伙儿都留着点面子……”
“可要象奶奶这样有了身子,还亲自动手打人,也是不对的!”,朱妈妈大嘴一咧,径直抄起曼云白嫩脚丫旁的铜盆塞进了在一旁偷笑的小满手里。
小满一扁嘴,出门倒水,又再回来把门重新带上,开始慢悠悠地收拾着铺盖,继续竖着耳朵听戏。
“朱妈妈,边呆着去!我正教姐儿道理呢!”,杜氏嗔着朱妈妈的吐糟,一脸爱娇,越发妩媚。
“娘!”,虽然杜氏说法跟前世高氏教的温良恭谦大相径庭,但是不知怎的却直入了周曼云的心底,小身子向杜氏的怀里更紧地靠了靠。
“娘知道云姐儿今日在祖母面前的大胆儿,都是心疼娘亲!”,杜氏笑着低头,亲了亲曼云的额头,“但其实娘是自知分寸的。就算朱妈妈不嚷出来我有孕,我也会自己说,而且还要仗着这个讨好处,断不会让自个儿受一星半点的委屈。先生教过的,示敌以弱,保存实力,一点也不丢人!”
“先生?”,周曼云眨着眼,一脸疑惑。
发觉自己把夫妻闺阁间至今还拿着打趣的称呼说漏了嘴,杜姗姗的脸一红,吐了吐舌头,却也在女儿面前大方认了,“嗯,我的先生就是你爹爹,从前他教过我识字写诗的。”
不过,十年耳鬓厮磨苦学下来,杜氏的浪漫情怀还就停留在偶尔给周柘送张素笺,题上“努力加餐饭”而已。
爹爹?周曼云的眼底不觉一黯,默默地低下了头。重生一世带着的记忆,此刻让她觉得异常沉重。
就在这时,紧闭的房门被轻轻地拍了几下,守着门边的小满刚拉开条门缝,一个神色略显慌张的女子就立时挤了进来,好象正在躲着捕快的贼。
“二嫂?”,歪坐在床上的杜氏惊异地直起身子,一双手却丝毫没有怀中女儿放开了的意思。
周曼云索性顺势儿趴在杜氏的怀里,只侧着脸儿,轻声地唤了声‘二伯娘!‘,长睫半掩,不错眼地盯着这个前世最熟悉也最亲近的长辈。
高氏现今才三十出头,鹅蛋脸,容色清秀,一身装束也是素淡清雅,加上眉梢眼角锁着的愁苦,与曼云紧搂着的杜氏两下一比,显得更加黯然失色了。
但现今这样的二伯娘,比起曼云所见前世四十来岁就一头银霜,从外到内都形同槁灰一样的高氏不知要强了多少去。
“云姐儿果真大好了!要是慎哥儿……”,高氏提裙坐到了床边,一只左手爱怜地抚上了曼云的头,眼里带着浓浓的羡慕。
等望向等她说话的杜氏,高氏张了张嘴,想出口的话却自然地换了词,“姗姗,我想着路上东西都不齐全,正好我那儿还有些从京里带出来的松墨和溪纸……”。
说着,一只紧攥在她右手心里没放开过红藤小篮,被掀开了盖在上面的蓝色锦绸,篮中摆放整齐的黑白,立现。
杜氏稍稍一愣,也从善如流地与高氏道了谢,感叹起自己又要抄写《女诫》的辛苦。
二伯娘还是跟前世一样,想要什么,都不敢直接说出来,总是纠纠结结,隐隐涩涩地藏着自己的心思。听着两个大人的对话,小曼云心中一苦,把头更深地埋在了杜氏的怀里。
也就在抱怨的这一刻,曼云才惊觉原来前世的自个儿象极了正被自己腹诽的高氏。
前世的曼云是高氏养大的,高氏如母一样倾心教养她,曼云也按着高氏为榜样修习着世家女的言容功德。
从永德十六年起,高氏与曼云,相依为命的一大一小无欲无求,不惹事,不生非,躲在霍城周家偏僻小院里安份度日。
高氏唯一可圈可点的壮举,就是曼云十四岁时,冲到谢氏那儿大闹了一场,起因是当时家中正在给几个姐妹议亲,就连二伯家小的几个也在被牵着线,却独独漏下了更加适龄的周曼云。
高氏引经据典地讲着长幼有序,嫡庶有别的道理,硬是为曼云抢来了一段令人称羡的姻缘,将曼云许到了她的娘家清远高家,嫁给了她的嫡亲侄儿。
周曼云及笄出嫁,也是二伯母倾尽陪嫁为她添妆,全然不顾二伯膝下还有好些个也唤她为母的庶子女,为此,本就不睦的二房夫妻更加地形同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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