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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未来妻家送来的隆重嫁妆让周恪尴尬不已,一夜都没睡安生。
直到腊月十六的清晨,负责领队的周恪只要一瞥到队尾的那架不起眼的平头小车,仍会觉得一股莫名的燥热从脖颈爬到了脸颊上。
为免让跟在身边的弟弟们看出异样,周恪频频大声呼喝着本就正常准备出发的队伍,掩饰着不安。但同时也隐如春天跃上枝头的小雄鸟一样不停鸣啭,招摇着尾羽,想让谁看到,他自己心里也说不清楚。
昨晚匆匆见了两女一面,只知一个叫秋英,另一个叫雪香,究竟哪个是哪个,周恪还没认真分清,就逃跑似的回了修裕堂。原本他以为,这两个女人的事可以待从泽亭回霍城后再做计较,可不曾想,一大早队伍要出发时,主持中馈的四婶直接让人牵着载着两女的小车掺进了队里。
“恪儿!把这两个也带上,去给老太太叩个头!”,闵氏尖利的嗓门在晨风中大声响着,象是要让聚在门口待出发的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居移体,养移气,近年当家作主惯了的闵氏除了嗓子还是尖的,身体已经溜圆地胖了不知几圈,乍看着蛮象个怀着三四月胎儿的孕妇。
四房一向老实,也正应了憨人自有憨福。
周檀奉着老父的命在霍山脚下战战兢兢地修好了溪南小周府的周氏支祠三省堂,依山引水,端庄精致。更在许多细处匠心独运,别具一格。这么一来。周家四爷善治园造景的名头也渐起了,周显默许。周檀也就大胆接了四下人家恭手送来的单子。
书香世家出身的周四爷给人画个图监个工只是爱好,不为敛财,但是送上门的润笔和年节礼还是颇为可观,那些请着他帮忙弄园子的也不差钱。
这些周檀自得的钱银,老爷子让四房收着自用。
闵氏打一开始接家务事时,就牢记着大房三房的教训,不敢贪心。但只要守份,老爷子还是允着用周家的名头做些事情的,没有别的房头压着。四房看着日子红火,擅于计算的闵氏也就当了自己是溪南小周府的大管事,过路的钱财不沾手,只搭着顺风给四房置了些私产以便留给自己的孩子。
何况闵氏娘家近两年也更是蒸蒸日上,她乐得自矜自贵,只待在周恪娶亲之后将周家事交给了新媳妇,然后安生地去经营四房的一亩三分地。
柳家送来的两丫鬟被塞进去泽亭的队伍,闵氏是有些看热闹的促狭之心,但也非自专。这两个女人大老远从义庆来。除了给周恪暖床,查查未来姑爷在床第上有没有隐疾癖好,也要充当探查周家事的耳报神。
周显只打算让谢氏在周恪婚礼时回来,周太夫人还是要留在乡下的。藏着不如晾出来,也就让闵氏安排两个女子到泽亭,让她们看个清楚明白。
至于近年来据说身子不错。但还是会时不时闹腾下的周太夫人,会不会对柳家人有啥不好。周显与闵氏都没放在心上。
徐羽和六姑娘曼云有跟着去。虽然他们从没见过周曼云开一张方子,但据徐讷讲。有曼云在边上坐着,让老太太适时地睡过去还有把握的。周显与闵氏等人对曼云的信心,也就源自于她那位说她可以出师的师父。
被寄予厚望的周曼云和小猫儿周曼真坐在队伍中间的一辆油壁车上,闵氏的大声嚷嚷,她听见了,不置可否地拉上了车帘。
“姐!”,小猫儿细声叫着,小脑袋俯在了曼云的腿上。这是她第一次去泽亭见据说病重的老太太和嫡母谢氏,心里难免有些紧张。此前,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周曼真都以为自己和恺哥儿是从杜氏的肚皮里一起蹦出来的,直接管杜氏喊娘。
“不怕,就当了我们是去泽亭玩儿!”,曼云这么说也是这么想的。这一次,若不是周显在周恪完婚之前刻意放手,让他带着孙辈的兄弟姐姝们活泛下,也不会如此兴师动众,几乎把周家的第三代都带出来远足了。
不过蓝眼睛的周恺,杜氏还是慎重地将他留在了家里,任那小子怎么哭也不放。虽然小胖子长得瓷实,但终归是个将四岁的孩子,放到脑子有些糊涂的周太夫人面前,谁也不放心。
周家的车队逶迤地出了城门,向着泽亭的方向拉出了一条长线。
听着路边偶然入耳的一两声议论,曼云摸着小猫儿微微发黄的头发,暗暗地叹了口气。
世上事皆如此,就如一床锦被能遮丑一样,只要表面光鲜,内里究竟如何,没人会去真正探究。
这几年在周显的管制下,霍城人对周太夫人谢氏尽多的是同情。大儿子因狱残疾避世到山上读书,小儿子死了,就剩下个好好的二儿子又染上了服散玩女人的毛病,谁家老太太摊上这事,不会气得脑袋糊涂坏了身体?好在她人家福气还算不错,儿孙贤孝,大儿媳长期在乡下陪侍着,儿孙们也隔三差五地去看。
反正能让人看到溪南小周府,母慈子孝,兄弟和睦,一团和气,就万事大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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