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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台城的上空阴云密布,令人窒息的压抑充斥着宫廷内外,每当飞鸟飞跃那片飞檐翘角的殿堂时,总会乍然受惊,转而逃之夭夭。
一队又一队顶灰贯甲的宫廷武士举着丈八长戟,踏着整齐的方步,行走在宫城中的每一条巷道里,路过的宫女与宫人们都低着头,憋着心跳避在一旁。
宫城外,一辆又一辆的马车藏在乌云下,它们的主人则聚在宫门口,黑压压的一片,无人出声。不时的,有人离队而出,走入那高高的宫墙里,不时的,又有人从墙里出来,脸色沉重,一如头顶的乌云。
微风吹过树梢,掀起阵阵寒意,哑巴车夫抱着铁剑像标枪一样挺立,瘦马拉着破车甩着尾巴啃食着野草,不时的向宫城内瞅上一眼。
一只雪白纤细的手将车帘掀开,小侍女搭眉看了看天空,担心的说道:“要下雨了,侯子几时能回来?”
车夫没有回答她,只是定定的看了她一眼,他的眼睛里没有任何一丝的感情色彩,冷冽的像刀锋一样。可是小虞却并不怕他,捧起一只刚刚睁开眼睛的小鸟,看着它那麻豆大小的眼睛,说道:“昨天夜里,它的眼睛睁开了,侯子一回来就能看见,宋师,你说对不对?”
车夫重重的点了点头,他们已经在这里等了七天了,自从那次变故后,小侯子便被带入了宫里,一去未返。
这时,宫城的门又开了,上卿孟于溪与上左大夫姬英并肩走了出来,宫外的人群迎上去,一个个虽没有说话,但却神情紧张。
上卿孟于溪冷冷的扫了众人一眼,登上了自己的马车,扬长而去。上左大夫却笑了笑,随后也上了马车,朝哑巴车夫与小虞驶来,当擦身而过时,边帘挑开了,姬英坐在车里,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
车夫依然挺立,眼神却柔和下来。
小虞看着姬英的马车越去越远,抚摸着小鸟的羽毛,轻声道:“宋师,还等吗?”
车夫紧了紧怀里的剑,点了下头。
……
下雨了,纷纷扬扬的飘着,整个宫城被勾勒得烟雨蒙蒙,从姬烈的位置看出去,不论是亭台楼阁,还是那些穿梭于其中的宫女都宛若水中倒影。
这里是《芳阕殿》,建筑风格与宫城中任何一个地方都大不相同,姬烈趴在窗户上,一瞬不瞬的看着雨水从屋檐上坠落,在青石板上打出一个又一个坑。院子里,不知名的花朵在雨中颤抖,一切都显得那么萧索,就连远方那高耸在殿台群里的雕像也仿佛沉没在水雾中央,那是安国第一代国君的戎装塑像,而这里是娘亲曾经的寝宫。
香炉多年未擦,已经爬满了铜锈,顽固的熏香从铜绣缝隙里钻出来,腐朽而陈旧。
两名老宫人低着头守着门口,在门外,两排甲士像雕塑一样挺立在屋檐下,他们身上的甲胄与手中铁戟被雨水侵蚀,一样腐朽。
姬烈不能离开这里半步,他被囚禁了,七天里,他没有见过任何人,也不知道外面怎么样了,心情由平静渐渐化为焦急。
离开安国,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他知道,他的车夫也知道,他的侍女应该也知道,甚至那教他练剑的、为他读书的人或许都知道。
隐隐的,姬烈有种预感,这一次的变故或许和自己有关。
若是有关,他们的下一步会怎么做?我又该怎么做?
若是无关,那事情就复杂了,谁会冒如此大险谋杀世子?大险必有大利,除了安君的另外两个儿子,还会有谁?对了,还有自己……
想到这里,姬烈不由得一阵苦笑,恐怕自己的那位父亲之所以将自己囚禁在这里,便是有这样的想法。他会杀了我吗?一了百了?他不敢,哪怕我是个傻子,他也不敢杀了我,因为我是娘亲的儿子,是宋姬之子,如果我突然死了,他怎么给宋国交待?宋国早就想找借口吞掉安国,他不敢冒这个险!况且,他若想杀我,早下手了。
那我该怎么办?
难道一辈子被囚禁在这里?他们会来救我吗?
姬烈恨恨的看着远方,抓着窗户的手颤抖起来,转念间,他又想起了自己的车夫与侍女,以及那些暗地里帮助自己的人,若是他们不顾一切的来救自己,下场会怎样?
不,不要啊……
姬烈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他想起了车夫的舌头,虽然没有人告诉他,可他知道这必然与自己脱不了干系。他不是圣人,但如果要牺牲爱护自己的人来换取一时的安稳,他不愿意。如今,这芳阕殿或许并不是单一的牢笼那么简单,它可以像诱饵一样,将暗地里帮助他的人一个个引出来,然后一网打尽。
想着,想着,姬烈睁开了眼睛,茫然的看着越来越急的雨洗唰着一切,而自己却是那么的渺小与无助。
就在这个时候,燕十八从雨中走来。
他怎么来了?来干什么?
姬烈心头一跳,走到矮案后,用衣袖扫了扫上面的灰尘,坐下来侧耳倾听,这时,燕十八已经走到了门口,也不知他对两名老宫人说了些什么,他们竟然让燕十八进来了。
进屋后,燕十八并没有言语,直直向姬烈走去,姬烈转头看他,只见燕十八身上披着一件黑色的雨氅,氅上的兜帽将他的脸遮了一半,让他的下半张脸看上去白的惊心。
雨水顺着大氅往下流,将铺在屋中的苇席滴湿了一滩,他走到姬烈面前裂嘴一笑,露出了雪白的牙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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