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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从容的放开了我的手,笑着说道,“来了也不通传一声,养心殿的人怎么这么不济事。”
秦启南的笑容仿佛春夜朗月般灿然明亮,“我特意不叫他们打扰你的,你这会儿头痛好些了么?”
她点着头,“前头筵席辛苦你了,朕好多了,多亏元承给朕好好梳了会儿头。”她似不经意般的扫了我一眼。
我早已起身站立在一旁,闻言向她欠身道,“陛下凤体已无碍,臣便告退了。”
她微微颌首。我收敛心神向后退去,在退出养心殿,殿门即将合上的一刻,我听到秦启南温柔的说着,徽赢,我陪你去院中赏月可好。
我无意识的举首望向半空,几朵浮云轻柔的散开,一轮圆月正悬当空,皓然明净的光芒撒在我身上,令我无处遁形,我几近仓惶的快步离开了乾清宫。
几日后,我亲自去内阁取当日的奏疏,重华宫的内侍秦辛带了几个妇人从我身边经过,我见那几个人皆不是宫人打扮,便向他询问她们都是什么人。
“是王爷亲自给陛下选的梳头娘子,掌印请放心,都是尚宫局亲验过的,”他欠身客气的说着,却用眼神探查着我的表情。
见我沉默,他怀了一抹讥讽的笑容说道,“您别误会,这事儿是王爷一早交办的,王爷说了连日来辛苦掌印了,不好总叫您做梳头这点子小事儿,您是陛下要派出去办差的得力之人,说不准什么时候陛下让您出去监军,一年半载的不在宫里头,陛下身边总的有人伺候不是,这才忙忙的替陛下选了人来。”
我缄默的点头,看着他离去,脑中只是在重复着,陛下要派我去监军这一句话。
尽管我一直怀着这个疑问,但直到我念完这一日所有的奏疏,又奉了茶给陛下,看她闭目品茗之时亦没有想到,该如何开口向她发问。
“你且告退吧,今日不必为朕梳头发了。”她在回到寝殿之后如是对我说道。
我欠身遵命,有些想问她选到的梳头娘子是否合意,却终于觉得这个问题太过无稽。我垂首自嘲的笑笑,躬身向后退去。
她突然出声叫住我,轻缓无力的问道,“若朕派你去监军,你想去哪一处?”
“臣去哪里皆可,全听陛下吩咐。”我沉声回道。
这个答案她心中应该有数,只是在以这样的方式来告诉我,她需要我离开内廷。
天授二年腊月中,甘肃天水地震,陕甘一带皆有持续复震。甘肃巡抚廖通奏疏上言道,或地裂泉涌,中有鱼物,或城郭房屋,陷入地中,或平地突成山阜,或一日数震,或累日震不止。河、渭大泛,华岳、终南山鸣,河清数日。官吏、军民压死八十三万有奇。
我念完这道奏疏,心中亦为灾情所牵动。陛下更是镇日愁容不展,我隐约觉得如果此时能为她分忧,大约只有一个选择。
我于是向她请调前往甘肃赈灾。她只是深锁了眉头看着我,并未作答。
过了两日她下令,诏发太仓银万两于延绥、一万两于陕西诸府、一万五千两于甘肃、一万两于固原,协济民屯兵饷,停免夏税。
同时下旨令我为钦差,与户部侍郎邹廷和一道即刻前往甘肃坐镇抗灾。
阿升又一次为我收拾行装,而我的心情也如同京城的冬日一般寂寥落寞。
我知道此行所到之处只会看到流离失所的难民甚至是饿殍遍野的惨境,再也不可能有江南那般烟雨迷蒙和诗情画意。
临行前一晚,陛下召我前去,我知道她还有事要吩咐我。她拿了一份密奏的折子给我,内容是如今驻防甘肃的李诚上书弹劾甘肃巡抚廖通贪赃枉法。
“你此去甘肃,除却赈灾,要替朕查清这件事。朕已授意李诚协助你,你可于他商量该如何办。”她顿了一下,继续道,“在没有实际证据前,不得打草惊蛇。务必要一击即中,明白么?”
我知道她的意思是要我暗中查访,不能让廖通事先有任何的察觉。廖通盘亘甘肃多年,在当地的势力可谓纵横交错,既要他不察觉,还要暗中搜集证据,于我来说这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但这是她的旨意,我亦不能违抗,只能回答,“是,臣明白。”
我见她再无话便告退出去,在即将转身的时候,她叫住了我,“元承,你知道朕为什么派你去,是么?”
我沉默须臾,含笑答她,“是,臣是陛下信任之人,所以您派臣前去,也是为了臣能多些历练。”
她此时支起手臂撑在书案上,昏黄的灯影中我看不清她的脸,只听到从那片模糊的阴影里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叹息,“此行山高水长,路途遥远,你多保重身体。归来时,朕要见到一个更为精干的你。你在甘肃有任何要求朕都会尽量满足你。”她向我挥了挥手,示意我可以离开了。
我凝目再向那片阴影着意的看了一眼,“臣会谨记您的吩咐,也请陛下珍重凤体,切勿太过操劳。”
天授三年元月,我再都离开京师和那道九重宫阙,一路几近车马无歇的向西驰去。
很多时间我都在思索,如何能滴水不漏的完成陛下的交代的事。途中车马劳顿,幸而有阿升照顾我的饮食,日常陪我说笑解闷。
这日,行至河南境内时天降暴雪,不得已我们只得在驿馆先做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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