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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兰察急匆匆赶来,甩掉外面的官袍,露出里面的黄马褂。
铿~抽出佩刀,大喝一声:
“住手!”
多隆立马扔掉了手里伺机行凶的一截断筷子,退到了屋子角落。
他在京中素闻海兰察之凶悍,不太敢惹这个凶神。
毕竟海都统连母牛都敢恁,毒虫都敢嚼,令人汗毛竖起,已非正常人类范畴。
……
屋子里一片狼藉,多人负伤。
海兰察轻轻抬起八仙桌,释放了底下狼狈的李侍尧。
冷声道:
“诸位都是朝廷重臣,如此斗殴有损朝廷颜面、圣上颜面。还是分开居住,静候皇上的圣裁吧!”
“来人,扶各位大人下去歇息。”
呼啦啦,一群侍卫冲进来架着人就走。
城东的驿馆安排一方,城西的盐运司衙门再安排一方,拉开物理距离。
钱峰皱着眉头,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他感觉一场风暴正在酝酿形成中。两江总督和驻防将军搞成了全武行,皇上定然大怒。
600里加急的快马已经离开,最多14天就可可以收到圣旨了。
“来人。”
“大人有何吩咐。”
“赈济流民并且从中募兵的差事,进行的怎么样了?有难处吗?”
“没,没有难处。”
钱峰突然冷冷的看着这员属官,眼神之锐利,看的属官心里发毛。
扑通,跪倒在地上:
“大人饶命,粮食太贵。实在是养不起那乌泱泱的灾民。”
“把胡大人还有四大总商都请来,随本官一起去视察。”
……
出了扬州城,向北20里。
景色就大不一样了,窝棚一个连着一个,好似是大地的补丁。大多数窝棚依水而建,就地取材。
“施粥棚子为何空空无也?”
扬州知府胡佐佑,额头有些冒汗,小声汇报道:
“这会还没到饭点,圣人云,过午不食。”
钱峰忍着怒气,指着那些在河边抠泥土找活物的灾民,问道:
“你跟一群饿肚子的人,还讲养生?”
胡佐佑心虚,立马认错:
“藩台批评的是,下官马上派人施粥。”
钱峰环视这些下属,低声说道:
“流民成群就容易出乱子。把青壮招募进江北大营,给剩余的老弱妇孺一碗薄粥喝,也是为了地方的安靖!江南已经有了一个李郁,江北不能再出一個李自成,你们明白吗?”
“是,是。”
一群红缨帽个个擦汗,意识到了危机。
身临其境才能有最大的感受。
那些饥民的眼神已经不像人了,冷漠、麻木、空洞,还有愤恨残忍。
……
有些人伸手乞讨,钱峰望了一眼周围的属官:
“谁的马车里有吃的,给他们。”
散出去一堆点心、水果、果脯,饥民们一边胡乱的感恩,一边疯狂啃食。
钱峰注意到有一汉子与众不同。
吃了食物但是全程沉默,既无感恩,也无磕头,眼神里满是仇恨。
“像这样的就应该当场募兵,编入江北大营。”
“嗻。”
一名绿营兵按着刀柄,过去说了几句,汉子默默点头跟着走了。
钱峰不带感情的说道:
“诸位同僚都饱读圣人书,应当明白这民乱的起源!”
“如今的江北就好似一个沸腾的砂锅,南边的贼乱和北边的水灾就好似是燃烧的柴薪,源源不断的炙烤砂锅。若要不溢出来就必须掀开盖子,不时加入冷水。”
“诸位千万不要心存侥幸。一出事就是全局糜烂。大清朝好,诸位才有的好。大清朝遭殃,诸位不也一样遭殃吗?”
胡知府点头如捣蒜,又是一通彩虹p。
四大总商却是站在一起并无多少表情。首总江春的眼神飘忽,谁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
回到府邸,江春突然找来了管家:
“如今市面上米价几何?”
“回老爷。城中一斤米20文,其他区域怕是要40文。”
“为何如此悬殊?”
管家一愣,心想咱家花钱没边的老爷,怎么会关心起这等小事了。
耐心的解释道:
“扬州乃江北首善,加上钱藩台坐镇。各家米铺是薄利求太平。出了扬州那就随行就市了。今年缺米,价格自然就上去了。”
“不对啊,春收没遭灾啊?”
“大约是米业的那些掌柜们,想趁机捞一把。”
江春闭目凝神。
他本是偶生想法,顺便问一句罢了,结果却令他震惊。多年的商场经验,让他闻到了一丝不对劲的味道。
“管家,你派人打听清楚涨价的真正原因。不要声张。”
“是。”
管家恭敬的退出屋子。
老爷的吩咐他绝不多问,只会默默的执行到位,不提困难,不怕花钱,不怕动用各路关系。这也是他在江府能够稳坐大管家的关键缘由。
……
江春的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桌子,他最近做了一桩隐秘的事,和江南达成了淮盐过境的合作协议。
盐船走黄海进入长江口之后溯江而上直达江西和两湖,买路的条件是留下四成的盐。
虽稍微苛刻,但是可以接受。
如此,扬州盐商就保住了一个气眼,不至于现金流枯竭。
如今的沿海盐场,食盐堆积如山。
夏季仓储成本高,盐价直线下跌。
灶丁们一户户破产加入丐帮行列。就连那些负责收购的场商都有因欠债太多还不起了,许多全家失踪的。
而朝廷是不会体谅的,从皇帝到地方官都笃定盐商富可敌国。随便一个人的身家,都是千万两起步。
可谁又知道这千万两只是纸面富贵!背后有数不清的人帮着自己花钱。
心烦之余,他在府中信步散步。
不知不觉走到了偏门,看门的小厮见老爷来了,连忙打开。
此门一般是下人走的。
柴禾、木炭、马桶打这门出入,不影响主子的生活。
……
“来,拿着。”
一名下人坐在府外的棚子底下,懒洋洋的递出10文钱。两个乞丐赶紧擦擦手,接过铜钱。
“谢谢爷。”
“要谢就谢谢江老爷。明白吗?磕个头就能拿5文钱,天底下哪儿有这样的好事。”
说话间,江春慢悠悠走了过来。
下人连忙起身,恭敬有加。
江春摆摆手,瞅了一眼他旁边的筐子,里面的铜钱已经下去了一半。
这是他定的规矩,每天舍一筐铜钱。
啥时空了,啥时候收摊。
不论是谁,遇上难事了来磕个头就能拿5文钱,刚好够买俩烧饼加一碗热汤。
这也是扬州人津津乐道的事之一。
据说,是一位云游的和尚出的主意。
鲜有人知,这位云游和尚就是苏州府原寒园寺住持灭空,他终于被全寺所有人集体反对,给赶出来了。
据说上到监寺,下到烧火头陀,都站到了他的对立面。武装抨击他是散财秃驴,败寺和尚。
若是他不走,大家伙就一把火烧了寺庙散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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